我父亲刚过50。他出生的时候,长征结束都快20年了。但父亲确实经历了一段“长征”,那是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的时候。
那时,父亲是一所军事院校杂志社的编辑。一天下班回家,他拿出一张《解放军报》说:“今年是长征胜利60周年,有一个纪念长征的大型征文,我决定利用暑假好好写一篇,今年的旅游计划取消。 ”父亲说完,母亲和我的脸色变了。暑期旅游可是我们家几个月以前就谋划、期盼的。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和我都不和父亲说话,他也没觉察,边吃边看着军报的征文启事,皱着眉头盘算着他的“长征”。
写文章是个很艰苦的事情,尤其是真正想写出好文章、有价值的文章,作者的心路历程也必然要进行一段“长征”。作为编辑的父亲在这方面深有体会。第二天父亲下班回家,抱了厚厚的一大摞书,全是有关长征、军史等方面的,他吃饭的时候都在看。
有关长征的文章,我随便就能说出五六篇,什么爬雪山过草地、飞夺泸定桥……但是这些文学性很强的课文,与父亲借的书有很大的不同。父亲的书史料详实,对历史有着天然兴趣的我自然也比较喜欢。就这样,我陪着父亲上了“长征路”。
我经常霸占父亲的书,这一点虽然让他很恼火,但他一点办法没有。我爱读书的习惯是他培养的,所以父亲很多时候只能和我商量:
“文韬,让我看看这本,昨天我在这书里看到……”
我霸占父亲的书,父亲也会霸占我的电视。父亲买了一份电视报,把有关长征的节目全部划出来,到点准时收看。以前除了新闻联播,电视的掌控权都在我手里。现在为了他的“长征”,我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动画片、武侠剧。
就这样过去快一个月了,父亲还没有动笔。一天晚饭后散步,父亲问我:“要你写长征,你怎么写?”
“那我就写写毛主席吧。”
“好儿子,和老子想到一块了……”
父亲一个月来都在想题目,问我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论长征中毛泽东军事指挥的艺术》。
父亲开始写了。父亲20岁当兵,作息养成很有规律,一般不会开夜车。一天半夜我起床解手,看见父亲房间灯亮着,一问,原来父亲想到了些内容,生怕早上起来忘掉,就马上起床记下来。
一天父亲出去散步,很晚才回来,对我说:“明天带你到刘教授家去,他可真是军史方面的专家,长征中每一封电报的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
半个月后,父亲的论文完成了,有5000多字。父亲很高兴,把论文拿给我看,说:“儿子,看看老爸的成果。”
我饶有兴趣地拿过来,忽然发现一处有些不对:“在长征路上,洛甫不肯将装着中央印章、公文,代表红军领导权的‘桃子’交出来……”怎么会是“交桃子”?应该是“交挑子”!发现了这个错误,我立刻十分得意地学着父亲的腔调说:“有些同志啊,做事情就是不认真……”
父亲一点没难为情,反而高兴地说:“好小子,厉害了,论文要是获奖,给你买桃子吃……”
父亲的那篇文章在众多论文中脱颖而出,入选了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文集,并且在文集军事类中排在第二篇。能与众多的将军、学者、教授、专家的论文结集出版,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当然,还有600元钱的稿费,这在10年前是笔不小的数目。
在妈妈准备的庆功宴上,父亲感慨地说:“这段时间,我的灵魂也走了一次长征,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感动和激情中迸发出来的。儿子,我们中华民族一直都在长征路上啊!”
确实,长征作为地理上的路程,它会有终点;作为民族精神之路,却没有尽头。
眨眼10年过去,我也成长为一名军人。我一直记得父亲的话:“我们中华民族一直都在长征路上啊!”
(作者系江苏陆军预备役高炮第一师第二团政治处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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