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鹏色变”
“谁敢横刀立马,惟我‘鹏’大将军”!这句广告语,刊登在2004年下半年郑州一家报纸上。
某种意义上,这句话也是芦云鹏数年来在江湖打拼的总结。 所有皆是为一个目的:市场。
检察机关对芦云鹏的起诉书上的第一起案例,是2002年的中国人民大学马列部副教授陈先奎被打案。当年的7月19日晚,赴济南授课的考研政治“名师”陈先奎,被人以送水果名义叫开房门,四名打手冲进房间,两人将陈按住用胶带封住嘴巴,另两人则用扳手猛击其双腿。最后导致其左腿轻度骨折。
业内人士证实,2002年以前,陈先奎与云鹏曾合作过很长时间。后来,芦云鹏开始放话,称陈先奎“押题不准”,因而不再请其讲课。至此,人们才知道陈、芦分道扬镳。
尽管此事在乔水舟案中才被牵出,但在当时却在圈内广为流传。云鹏对此似乎也不避讳,它反而使得其江湖地位越发稳固,许多竞争对手开始“谈鹏色变”。
一位曾与芦云鹏相熟的大学同学称,一次芦云鹏大发感慨:自己从事这个行业,不仅需要流汗、流泪,还要流血。当时这位同学深为诧异,直到芦云鹏出事,他才真正明白对方所指。
与芦云鹏有关的暴力事件,至少可以追溯到1998年。河南财经学院老干部处胡景洲老师向记者证实:北京来的杨先生试图与河南财经学院老干部处合作办班,芦云鹏先是找到胡景洲,许诺一年给老干部处3万元,条件是放弃与杨合作。结果被胡拒绝。而在杨某的辅导班开班当日,其弟便连续两度遭暴打。
岳习武案则标志着暴力的升级。2004年8月10日,东北林业大学文博考研辅导班负责人岳子砚的弟弟岳习武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在校园内泼硫酸,导致四级重度伤残。警方认定:幕后指使者正是芦云鹏。此事起因仍是市场之争。
尽管暴力曾为芦云鹏带来一些麻烦,但大部分都不了了之,有的因为情节轻微甚至没有立案。几乎每起暴力事件,都使云鹏在市场上得到立竿见影式的“回报”。“谁敢横刀立马,惟我‘鹏’大将军”就是在此背景下出台的。在乔水舟事件两周前,一名前来讨工资的员工曾在芦的办公室遭暴打,打晕后被扔到郊外的国道上。
办案人员称:即使因乔水舟案被警方控制之后,芦云鹏的狂妄仍未收敛。在公安局,这位昏了头的老板甚至劝办案人员辞职跟他干。
一直到案情水落石出之际,芦云鹏才真正开始后悔。在一审被判决死刑后,据一位在看守所采访过他的记者介绍,昔日不可一世的“鹏大将军”有1/3的时间在哭泣。然而他始终声称,在这个市场里,他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使用暴力者。
除了王艳翠和赵明杰,这些参与打人、泼硫酸、杀人的凶手都非云鹏员工,而是通过赵明杰临时找来的许昌老乡。乔水舟一案,芦云鹏不过掏了1万元,其中赵明杰取了3000元。陈先奎案的报酬与这个数字差不多;岳习武一案因风险较大,报酬不过3.2万元。
云鹏内幕
芦云鹏的“成功”是个传奇故事。在看守所,他曾多次对办案人员诉说发家史,情动之处,每每痛哭流涕。
这位被称为“考研班教父”的人,出生于河南许昌县五女店乡柏茗村。其父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中医,曾在当地广结善缘。母亲务农,后进城曾摆过小摊。10岁之前,芦一直在农村度过,后因为父亲调往许昌市一家医院而举家搬迁。在“云鹏”考研做大之前,拥有6个子女的家庭一直没能摆脱贫困。
芦云鹏高考两度失败,最后以“跟班生”的身份在河南财经学院工业经济系本科班就读。他的班主任张树军证实,芦毕业时未能取得毕业证和学位证。1994年毕业后,他又两度考研失败。
但这恰恰让芦云鹏发现了一个刚刚兴起的市场:考研培训。当时,全国的考研热尚未形成,一些如今名满天下的老师也尚未出头。芦云鹏开始与他的母校合作,并渐渐将其当作自己奋斗的事业。
一年一度的考研,曾使某些公共课(外语与政治)老师出名——因为编写全国通用的辅导教材,或曾参加命题,他们在学子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对于办班者而言,他们是成败的关键。
云鹏的名师——特别是政治课的主讲者——素以“押题准”在圈内闻名,命中率据说可达80%以上。贴在高校里的“单子”上,云鹏又以“2006年考研政治命中五道大题”自诩。
当年,为了请一位北京名师,芦云鹏怀揣300元赴京,以河南财经学院的名义申请与对方合作。开始,这位老师对这位不速之客并不感冒,礼貌回绝。然而芦云鹏不屈不挠,堵在对方家门口,一呆就是一天。最后,教授被其诚心打动,终于决定与其合作。
但在法院接受记者采访时,芦却对合作作了赤裸裸的诠释:一方以利作饵,一方为利而来。
随着各种培训班越来越多,作为“稀缺资源”的名师,报酬也越来越高。有的名师身兼数职,甚至亲自办班。他们夹在各种竞争对手间,往往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在业内,云鹏一直以对名师出手大方闻名。据业内人士透露,名师的报酬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拿固定课时费,一般的“名师”,1天拿1万元并不夸张;另一种则是“课时费提成”的形式,对更“牛”的名师而言,这种分配模式最为划算。
云鹏靠名师起家,也捧红了不少名师。一位业内人士判断,出事前的云鹏,已经具备了将一名普通名校老师捧成全国名师的实力。
尽管早为河南甚至全国的考研者熟悉,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云鹏”一直是个奇怪的机构——它仅是芦云鹏注册的商标。直到2003年,芦云鹏买下某民办学校的牌子,它才成为严格意义上的法人。此前,它在全国有多家分支机构,有至少上百人为之服务。
没有人知道芦云鹏有多少钱。曾有媒体报道他的资产达到3亿元,然而他和他的妹妹却对记者称,挣来的钱都投在公司发展上,由于不少分部蚀本,因此实际上并没有钱。与许多民办教育机构一样,云鹏向来都是租房办公,至今没有自己的一间产权房屋。
但无法否认的事实是,由于成功地垄断了市场,芦云鹏在这个利润率越来越低的行业中,一直保持较好的经营业绩。
据河南媒体披露,芦云鹏曾在省体育中心举办过几次培训班,五六千人的礼堂座无虚席。以一张听课证200元计,毛收入可达上百万。这样大规模的辅导班一年要举办多次,从开始的“基础班”,中间的“强化班”,到最后的“冲刺班”。然而直到今天,这个特殊的行业仍没有得到工商、税务等部门的承认,因此除了名师的个人所得税,培训机构并不需要交纳各项税费。长期以来,和其他培训班一样,云鹏与听课学生间没有发票,甚至没有收据,惟一能够体现经济关系的,就是一张听课证。
云鹏成长的背后,是因为“扩招”引来的无数本科毕业生和越来越大的就业压力。考研是成为他们摆脱困境的一条重要出路。2006年,126万人报名参加硕士研究生考试,而在1994年,芦云鹏刚刚踏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不过11万人。
郑州如今已经冒出数家新的考研培训机构,他们纷纷打出“优惠”牌、“名师”牌,“竞争”又将展开。与云鹏一街之隔的联大外国语学校校长甘宇祥为此感到忧虑。“市场并没有因为芦云鹏倒掉而规范,”甘宇祥说,“可能很多人认为,出问题的只是芦云鹏,而不是整个行业。”《东方今报》郭东懿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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