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小组捕捉“台风眼”
所有的人都匍匐着前进,所有的手都死死抓着栏杆。没有人能抗拒台风的袭击,别说是生灵,就是重型的卡车也会被它掀翻。
“17级!这是风力表能测的最大风力。”段京蕾趴在地上,感叹着“桑美”的威力。
这是8月10日下午,台风“桑美”正扑向温州。登陆点全部断电,漆黑中,收音机反复警告:这是建国以来最强悍的台风,50年不遇。之前,风魔横扫广东、福建、浙江,杀死了100多人,逼迫数十万人逃离家园。
但在此时,段京蕾和她的5个同伴抵达温州。狂风中,采访车颠簸得像巨浪里的小船一样,“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往外撤,只有我们才往里走。”
这个被命名为“追风小组”的摄制团体,已是第四年进入台风中心。一毕业就进入“追风小组”的刘轻扬,今年27岁,现在已经成为总负责人,她率领着和段京蕾类似的四个追踪台风的摄制小组。1500天里,他们数十次地抗着摄像机追逐台风,比如云娜、海棠、麦莎……拍摄下了无数令人惊悚的画面:呼啸而过的暴风雨,无坚不摧的滔天巨浪,被揉成一团四处飞舞的广告牌,被掀翻在地的重型卡车……
“台风增强到十三、四级的时候,所有在室外的人就已全部卧倒在地了。”段京蕾说,“到了17级的时候,人会飞起来的。”
此时,暴雨已经来临,视听彻底模糊。惟一的感觉是,“雨打在身上,针扎般疼”。
随风而动
追风小组隶属于中国气象局,由4个小分队组成,分别位于台风的中心、北边、东边和南边。“我们可以把风包围起来,全面拍摄它的情况。”刘轻扬说。
目前,中国把台风分为黄、蓝、橙、红逐级递升的4级预警机制。一旦预警级别达到橙色,追风小组就要出发。这是一个由年轻人组成的团体,还不乏刘轻扬这样的靓女。他们中,大部分没有气象学学历,出身新闻和广电专业的反而比较多。那位同样年轻的司机,是从军队选出的。他驾驶着一辆“丰田”——追风小组称之为“追风车”,为了对抗恶劣的环境,还特地进行了改装:增加了能负重9000磅的保险杠,射程500多米的大灯,连车子的底盘都整个升高了——总造价超过70万。没有高超的车技,别想在大风中驾驶。
在夏天追风的小组,春天会深入北方大漠追沙。他们也报道抗洪、持续高温、干旱等一切灾难。外电称,他们是中国“首屈一指的灾害性天气报道小组”。
而真正的“主脑”,是三名气象专家。年过花甲的中央气象台前台长韩建钢,是这个小组的幕后总指挥;另两人是毛恒青、朱定真,这两位高工在业内名字很响。
“他们指哪,我们就打哪。”刘轻扬说,“我们和专家们已形成良好互动。”
专家先根据中央气象台的云图和经验,判断台风登陆的风向,然后向小组下达行动指示。小组现场拍摄后传回画面,专家参考再作出进一步判断,以便不断调整命令。
风云瞬息万变,他们也变成了随风奔跑的人。他们总是开车从北京出发,目的地一天变化五六次,也属正常情况。
“地图上差一毫米,对我们来说,就是差出100公里。”刘轻扬说。2005年7月19日,“海棠”登陆后,一直在台湾海峡和福建之间游移。而小组形成的“包围圈”,也在不断调整中。几路人马不停地在沿海来回跑,折腾了一夜。最后很幸运,刘轻扬所在的这组人扎到了“台风眼”——台风的最中心,并顺利捕捉到了台风登陆的画面。
进入“台风眼”
“我是追逐‘台风眼’的神话。”刘轻扬说,“有时去外围云系追降雨,运气好也会碰到。”仿佛是天公作美,几乎到目前为止,凡是她踏足的地方,“台风眼”的画面都被捕捉到了。
“台风眼是确定台风登陆点的关键。”刘轻扬说。台风眼是否完整,是表明台风是否真正形成的重要标志。台风眼由大变小标志着台风正在加强;中心风力12级或以上的台风,其台风眼呈小而圆状。相反,台风在减弱时,台风眼区会不断扩大,直到最后分裂。
“进入台风眼那一瞬,天很晴,太阳很大,感觉很奇妙。”刘轻扬说。这或许让人很奇妙,但台风眼恰恰是台风最温柔的地方,这印证了一句话“风暴中心最为平静”。
“后来,别的小组和我一起出来,都会很郁闷。”刘轻扬说。为了表现她的得意,这个女孩还做了个鬼脸。
但和灾难打交道并不像她曾描绘得那么浪漫。作为北方人,刘轻扬第一次追踪台风,根本没有概念。她需要“出镜”,觉得应该穿得漂亮些,追风时就带了一大箱不同颜色的衣服。刚到时,还没风没雨。快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刮风下雨。几个人冲了出去。雨横着打过来,“就在瞬间,全身都湿了”。而风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了想象,“刚拿话筒,还没站稳,就摔一屁墩——我被吹倒了。”
另一次遇险是在浙江温岭市的人民广场。风太大了,面对面的距离,说话都是听不到。拍了不久,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打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车子的窗和顶棚砸烂了。
“完全靠第六感觉,摄像拉了我一把。否则……”刘轻扬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格美”台风过后,刘轻扬一直呆在后方,这次未能随行赴温。“与‘桑美’比,以前经历不过是小插曲。”没能到现场,这个喜欢冒险的女孩沮丧地说。
“粗活”的意义
刘轻扬承认,追风小组干的只是摄制的“粗活”。但意义却不小——可以为预报服务,为减灾防灾提供参考。
“很多专家没法到台风现场来看。他们对台风有多大影响、什么样子,缺乏直观的感受,其实是不了解的。”刘轻扬解释道。所以,追风小组的工作就是帮助专家作出更准确的分析。而拍摄的对象,一是关注天,二是关注风、雨变化。
追风小组认为,他们最大的价值,在节目中能反映灾害现场,增强人们对灾难的预防防卫措施。“有时,你和他们说他们不会相信。”一位小组成员说,“只有通过这些画面,才会知道人类和台风搏斗的危险。”
小组拍摄到的画面被递送给上级后,将影响到灾后评估。他们提供的一些实况的信息汇报,对预测减灾的评估也有参考意义。有时,小组的工作直接影响预报,比如对“海棠”台风,他们是惟一扎到“台风眼”里的工作人员。最后,中央气象台就根据小组的观察发布了登陆消息。
“追风小组”还会参与一些另外的工作,比如台风的命名:
“台风的名字由国际气象组织台风委员会的14个国家各自提出10个名字,然后轮流使用,10年后轮回重新使用。为了弥补去年“龙王”被除名的空缺,这次我们就组织了台风的新征名活动。5月后,已统一意见叫‘哪吒’,但还没发布。”
台风委员会有规定,一旦某个台风对于生命财产造成了特别大的损失,那么该名字就会从命名表中删除,空缺的名称则由原提供国再重新推荐。去年“龙王”登陆福建、浙江和江西等省,造成78.18亿元的直接经济损失,147人伤亡。成为中国大陆提供的台风名称中第一个“退役”的。
“大家也是一种希望,以免再带来同样的影响。”刘轻扬说。而这次给闽浙造成巨大伤害的“桑美”,也许很快也会被除名。
本报记者 吕明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