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无暇上网,启动电脑,未等Windows整装待命,MSN、QQ窗口便洪水猛兽般占领了我的电脑屏幕。
A:“你失踪了?”
B:“ha ha,今天有空来了?”
C:“上次和我说的网站的地址再告诉我一下,快!”
……
希望自己是八爪鱼,打字快如疾风,与地球另一边的朋友们尽情谈天说地。 被英语浸淫熏陶了一天,绝不能再让它在漆黑夜色中把我仅存的一丝中国情结无情地搜刮去。普通话,上海话,广东话都可以,就是不讲英文。漂泊异乡,总要有所情感寄托,而我也并未痴情到掬一捧乡土常留身边,于是网络便成了聊以慰藉的依托。
初至异地求学时,我与网络亲密无间的“动人情节”是触目惊心的:骄阳之下,无头苍蝇般地搜寻上网地点,每天收发电子邮件数十次,倘若网络罢工,连接失败,抑或网络正常,却无人可聊,我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好似被无情地抛弃于暗室一隅,孑然神伤,病态至极。
上网一度成为每日必修课。我自问自疑,是否DNA出错,需要手术修改大脑程序。身为媒介研究者,自己却深陷网中央,难以自拔,惟有常常以“入乎其内,出乎其外”这样的套话来安慰自己。但自觉罹患重症,总要寻医问药一番,而投医之前,谨慎如我者,必定是要找人核实症状的。“万一,人人都和我一样,就不算病吧。”我悻悻自念。
在办公室邂逅俄罗斯同学伊万,急忙抓住他,假学术研究之名,严厉拷问,他一一回答:“上网?我只要在家就连着。”“看得最多的,是政治新闻博客了,很有意思,要不我发几个地址给你?”“没网上?你杀了我吧……”看来伊万兄是和我同病相怜了。美国同学Carrie不幸成为了我第二个研究对象。当被我问及美国人上网干啥时,她脱口而出:“聊天,交友,博客,游戏,BBS。”终于有所释怀:不用分国界,大家都是“网中人”。
著名互联网研究机构PEWInternet最新一期的网络调查报告,标题颇引人注目:Teens say theyareenveloped in awiredworld(青少年觉得自己被网络世界包围)。美国不仅是汽车上的国家,更是网络国度,网络渗透率已达73%,而中国网络渗透率只是9.4%。
爱恨交加,可以用来形容美国人对网络的矛盾心理。调查显示,家长和子女都认同网络有助学习生活,但同时又担忧沉迷网络,脱离现实社会生活。好莱坞大片《Matrix》从某种意义上讲把这种爱恨交加情绪刻画到极致。Matrix,国内译名:黑客帝国。译得颇为妖娆,却未完全表达出电影的主旨。Matrix一词源于拉丁文Matric,原意为“母体”,“矩阵”,“模子”。电影表达了网上网下、孰真孰假的彷徨,转而被誉为好莱坞最具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影片。“沉迷网络”是个矛盾命题。网络是文化,任何文化都包含对于“真”的假设。家长的恐惧不无道理,网络一代的体验也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一不小心,网络也会害了“现实”。美国校友录网站Facebook(www.facebook.com)前不久上了ABC新闻,据说许多大学生在Facebook上传纪念大学生活的“出位”照片,而大公司在收到简历后派专人“暗访”校友录,以确定求职者记录“清白”。不少学生的求职机会便因此付诸东流,也引起了又一轮涉及隐私的口舌之争。
转眼国内,虐猫女子,巴士阿叔,铜须事件,也是网上网下的交织缠绵,连《纽约时报》也竞相报道,再现一幕又一幕吸引眼球的闹剧。
网络也与现实合谋,共同渲染娱乐文化。美国经典海选娱乐节目AmericanIdol(美国偶像)炮制的华人偶像WilliamHung,若无网络推波助澜,恐怕永无见天之日。唱歌走音不要紧,关键是要有网络粉丝团,最好,还要注册一个官方主页。超级女生,我型我秀,紧跟西方流行,一句流行话:“都要给我秀起来。”难怪美国学者NeilPostman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犀利地指出:媒介的功能无非是,“让我们笑死”。
网络多元,声色诱人,却陷阱重重。喜之者魂牵梦绕,恶之者却谈网色变。批判无可厚非,但网络也并不如主流媒介书写的那般单一刻板,任何亚文化从外向内看通常都同质负面。主流社会往往会把次文化极端怪异的部分放大,并把这些情绪投射到次文化的整体。说网络充斥假事坏事,那是盲人摸象。说网络沟通心灵,治病救人,这是乌托邦的偏见。保守派与浪漫派的言论,若不放到具体情境下查考,始终有失偏颇。孰真孰假,孰好孰坏,谁又能知。而我,也并不再为自己网络综合症耿耿于怀,网内网外,体验身份语言转变,透过网络看世界,透过“现实”看网络,这是一种生活的多元。
“发现还是不开通网络的好。”MSN上,好友F突然蹦出那么一句。
“为什么?”我疑惑。
“一上网就不想做其他事。”答案简单明了,看来F是想跳出网络这个Matrix了。
可没过几天,F又时时在线了。
我们都是网中人。
美国不仅是汽车上的国家,更是网络国度,网络渗透率已达73%。
透过网络看世界,透过“现实”看网络,这是一种生活的多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