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我知之不多。这个地方资源非常缺乏,除了石油之外,一切都靠进口。种植的树木、草坪、饮用的水,食用的食品无一不靠进口的。可是,这个地方又奇富,一万来平方公里,五六十万人口,富得让人惊奇。所产石油百分九十五出口,是世界主要石油出口国。 当世界因为能源引发到国家之间的政治与战争时,这个寸毛不长的荒漠原野下面,埋藏着乌黑乌黑的银子,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大把大把的美金。
这个似乎和我们不甚相关的中东国家,隐约之中又有着扯不去的关联。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屡屡看到的多哈谈判;世界焦点的国际新闻,常常看见的半岛电视台;九月份的亚运会又将在多哈举行。已经发生或者即要发生的,无论卡塔尔,无论多哈,总是有意无意地牵拉一下敏感的神经。引发无尽的话题,吸引无尽的眼光。在这个经济、政治、能源、地理多元交错组合的地方,我习惯称之为半岛。
今年仲夏,我乘坐卡塔尔国际航班抵多哈国际机场时,正值子夜,在咖啡厅里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消磨黑夜的时间。
半岛的天亮得早,太阳也出得早。太阳一露脸,就发狠地放射刺眼的光芒,丝毫不让人感受早晨阳光的妩媚。还不到当地时间七点钟,半岛的太阳已经把人烤得灼热难耐。阵阵热浪的冲撞,周身毛孔不断扩张,源源不尽地从脸上,从背上排泄出淋漓的汗水。太阳恨不得要把人体中的水分蒸发干。天空是黄蒙蒙的,如一大早就被太阳烤焦一样,弥漫着黄色的沙烟。没有蓝天,也没有白云。只有太阳像一个极光火球,孤独地高悬在并不遥远的天际,发着炙人的烘热,发着刺人的黄白色的光。
半岛的环境很简单,简单得单调而枯燥。一切都渲染在褐黄的色调中。男人穿着白色的阿拉伯袍,披着白色的头巾;女人穿着黑色的阿拉伯袍,披着黑色的头巾,脸部还遮得仅留下两只眼睛。
黑色的柏油路铺就在黄色的沙漠上面。道路两旁几乎是二、三层小楼的居家院子。高耸天幕的清真寺的音塔,给这里灰黄辽阔的天空更添一分孤寂。
路上奔驰来去的,除了汽车,还是汽车。看不见任何行人,偶尔见到人,也是施工工地上包裹得严严的几个人影。
但是,多哈市区是很有现代都市风韵的。二三十层的高楼,玻璃幕墙,现代抽象的建筑,无时地挑战着伊斯兰式传统建筑,表现着现代和传统的组合,炫耀着半岛满钵溢流的富足。
在接近市中心一条街道边,就是半岛电视台。半岛电视台范围不大,估计不足十亩的地面。一层高的房屋,蓝色的屋顶,灰白色的墙体,完全是标准化厂区的架势。台区被不足两米高的围墙围住,围墙外边是一道铁丝网,铁丝网紧挨着街道边。几个荷枪实弹,身着防弹衣,头戴钢盔的全副武装警察在周边巡逻。台区中间,三、五个几十米高的发射塔,直指天穹,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冷酷的铁青的蓝光。就是这个被称为中东CNN的私营电视台,无常得如蝴蝶翅膀的振颤,引发世界的骚动。
无论怎样,半岛的太阳依然如故地日出日落,依然如故地烤晒着半岛。晒枯了绿色,晒干了水分,晒得仅剩下了粘乎乎的黑色液体躲到地层深处。“水贵如油”不是比喻,偶尔一木一草的绿色都会让人感到是一种奢侈。
多哈的海滨是最美的地方。波斯湾海边种植着充满热带风情的海枣、棕桐。地面上的草坪翠绿如茵。无论是为数不多的每棵树,或者每块草坪,都得到精心呵护,被修整得一丝不苟,错落有序。站在难得的海枣树荫下,我用手抚摸着剥落创伤的海枣,海枣的树皮被波斯湾的热风侵蚀如化石一般苍老。年年月月,为了守住树体中生命延伸的每一滴水珠不被灼日蒸夺,树皮如铁桶一样坚硬。张扬生命的抗争,一一叙写在一片片充满艰难生长的年轮上。这不是阿里巴巴神话王国的复活,这是半岛太阳下的现实。
因为接受了半岛太阳的炙晒和触摸,我对在阳光下成长的教诲,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哲学思考。我竭尽所有思维的力气去寻思,寻思半岛的太阳下遥远的荒古;我假设许多假设去发问,发问艰苦环境中的生命。我天目顿开地看到了太阳下生命的坚韧和伟大。我惊叹生命,更赞叹太阳。无论有灵无灵,只要是生命,只要在太阳下,就会生存生长。
随着飞机的升空,半岛的落日惊诧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透过舷窗,太阳正慢慢地向波斯湾沉去。出奇地绚丽,也出奇地温柔,完全没有了当午那种暴燥。
半岛的太阳,留下最后一抹桔黄色的灿烂,庄严而遗憾地离开富足而又孤单的卡塔尔半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