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话题之王则柯专栏

　　回想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中国青年报》发表一张仿似卓别林吃蛋糕的照片，配图文字说美国的劳工部长因为未能兑现降低失业率的承诺，当着电视观众吃下一个礼帽形的蛋糕。当时我们的政治觉悟都很高，马上领悟到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吹破了牛还有蛋糕吃。后来在别的地方知道，原来这位劳工部长在一年前承诺，要在一年时间里，把失业率降低多少，并且发誓如果诺言不能兑现，就把自己的礼帽吃下去。结果一年过去了，失业率没有下降多少，部长遂订做了一个礼帽形的蛋糕，面对电视摄像机的镜头，把蛋糕礼帽吃了下去。

　　大概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我们这里开始流行“中国人说话是算数的”这样的说法。那么外国人呢？前有美国劳工部长发誓吃礼帽结果只吃礼帽形蛋糕，后有奥尼尔说如果姚明能够拿到20分就吻他的屁股，结果只吻了特意买来的毛驴的屁股。

　　今天之所以翻出来说这些，是因为后来我的认识有所变化，觉得吃礼帽形蛋糕也不容易，应该给吃礼帽形蛋糕的官员一点鼓励。

　　话说为了迎接今年7月12日广州千人渡江的盛大活动，我写了一篇《以渡江的名义，庆祝母亲河走向新生》。文章7月10日在《南方都市报》见报以后，有一些朋友说我太天真，竟以为珠江广州河段真的已经可以游泳，以为我不知道临时堵截了许多河涌等特殊措施。其实我常常在珠江南岸散步，怎么不知道珠江现在有时候仍然见黑仍然发臭？问题是，尽管有时候依然见黑发臭，水质还是比十年前五年前改善了许多，这点还是应该肯定的，应该受到鼓励。

　　作为一个经济学者，我非常清楚污染问题必须政府出面下大力气才有可能解决，我也非常了解先污染后治理的巨大代价。早在1994年4月，我就在《羊城晚报》发表《从珠江发臭说到政府责任》，引起读者共鸣。后来作为与立竿见影的珠江两岸光亮工程对比，我在2002年4月又写了《治理珠江，水质是关键》，发表在《南方都市报》，提出要制定日程治理珠江。

　　正好在这个时候，广州市领导代表政府向市民庄严承诺:要在三年之内，把珠江整治得可以游泳。我马上写了《“珠江三年可游泳”——可贵的承诺》，发表在《南方都市报》，其中写道，“广州市民整治珠江的共同心愿，一定早就记挂在城市领导的心头；包括人大和政协在内的许多民意渠道，一定已经非常关切珠江的整治。”还具体写道:“我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三年把珠江整治得可以游泳的承诺，超出了我们原来设想的乐观预期。”

　　的确，从2002年那个时候的情况开始，要在三年之内把珠江整治得可以游泳，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这时候就用得上“劲可鼓不可泄”了。不见得政府发布这样的决心，市民马上就回应说是吹牛吧？事实上，市民心里面都很清楚，虽然他们多半都知道这不是三年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却都很支持政府的努力。正是在市民的鼓励和支持之下，政府治理珠江的努力取得了明显成效。

　　吃真正的礼帽还是吃礼帽形蛋糕，的确并不相同，但是因为失业率不是劳工部可以完全解决的问题，劳工部在努力以后仍然未能兑现诺言，人们也就不忍责之过苛。劳工部长能够吃下礼帽形蛋糕，已经需要很大勇气。同样，游正常运行的珠江还是游临时处理的珠江，的确并不相同，但还是再次表现了政府在治理珠江方面的决心。

　　较真是一种美德，宽容也是一种美德。该较真的较真，该宽容的宽容，才能指望和谐社会。让我们给吃礼帽蛋糕的官员一点鼓励。这样，上下同心同德，我们就真的能够以渡江的名义，庆祝母亲河走向新生。

　　(作者系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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