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华伟给妈妈按摩钟华伟(右)与一9岁小孩在一起玩耍

　　故事导读

　　钟华伟23岁了，可除了智力，他的体形、相貌，甚至声音都如同一个5岁孩童——从5岁起，他就没再长过。十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极度的自卑中。

　　“你一点也不比那些正常人差劲，在妈妈眼里，你再矮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妈总是这样说。并故意笑儿子是“矮子”，让他去表演危险杂技，鼓励他去帮助别人……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在妈妈的鼓励下，钟华伟已学会了坚强。

　　17日下午，荣昌县清流镇场镇顺河路，一副食品门市。

　　钟华伟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两只脚吊在距地面约十厘米的半空中来回摆动，他正出神地看那本翻过无数次的《三国风云·地图说》，高高的柜台将他矮小的身材完全挡住。

　　一过路人在门口四处张望半天：“有人没？”钟华伟放下书应了一声。过路人这才看到有个孩子：“你家大人呢？”对钟华伟来说，碰到这样的情况是常事：“你要买什么跟我说。”过路人迟疑地看了他半天，买了两包烟、一瓶老白干、两包糖。

　　“一共21块。”钟华伟脱口而出。年轻人惊奇地笑了，看了看放在柜台上的书，一边用手摸钟华伟的头，一边感慨：“你这小娃儿不得了，不但算账快，居然还看得懂《三国》，长大一定有出息。”钟华伟盯着对方的眼睛说：“我23岁了。”声音很稚嫩，却严肃得让人不敢小觑。

　　停留在5岁

　　“我是个没用的人，不如死了算了。”

　　钟华伟的确23岁了，但身高只有1.1米，体重23.5公斤。他皮肤光滑细嫩，除了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能说明他已经是个大人外，活脱脱就是个孩子。从5岁起，他就没再长过，18年来，他的面貌一直停留在5岁，甚至说话的声音也一直保持稚嫩的童音。前后花了万余元，没能诊断出他得的什么病。

　　“我5岁时就有1.1米高，当时在同龄小朋友中还算高的，慢慢地，我发现同学们都比我高了，我也没在意。”钟华伟说，从上初中起，他就感到“很不对劲”了。虽然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老师也很喜欢他，但有同学开始给他起外号，笑他是“矮子”。一惯开朗的钟华伟渐渐变得沉默、内向。

　　初中毕业后，他辍学回家帮妈妈经营副食商店。“其实，我想读书，妈妈也劝我继续读，但一想到高中的同学更高，我不敢面对。”辍学后的钟华伟平日从不出门，也不和邻居们来往，就算对朝夕相处的父母，一天也说不到10句话。

　　18岁那年，一个比钟华伟大3岁的小学同学结婚，请他参加。回家后，他一头倒在床上，不说话，不吃饭，也不哭，就那样躺着，两眼死死盯着天花板。他躺了一天一夜，把父母吓惨了。

　　妈妈陪着他坐了一天一夜，最后钟华伟突然说：“妈妈，我是个没用的人，只会拖累你们，不如死了算了。”马前惠一下子呆了，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农村妇女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忽略了儿子的感受。

　　妈妈叫他“矮子”

　　“目的是培养他心理承受能力”

　　几个月后，因为爸爸所在的单位破产，钟华伟一家准备由荣昌县城迁回清流镇老家。

　　这天吃午饭，马前惠突然对儿子说：“矮子，去帮我添碗饭。”钟华伟足足愣了半分钟，突然，他“啪”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句话没说就跑进卧室。

　　马前惠没有去安慰儿子。过了很久，她看到儿子红肿着双眼出来了。“矮子，等会你把这些纸放到柜台顶部去。”钟华伟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柜台恁高，你明明晓得我够不着。你也开始嫌弃我了，还嘲笑我。”钟华伟望着妈妈，突然觉得眼前的妈妈好陌生。马前惠却笑着说：“你本来就矮嘛，够不着可以搭凳子。”

　　同学笑骂他“矮子”，比他小十来岁的孩子欺负他，街上行人常常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面对这些，钟华伟从来没哭过。但一向爱他的妈妈也叫自己“矮子”，钟华伟承受不了。

　　一连几天，马前惠不再像平日那样叫儿子“伟伟”，一直叫她“矮子”。慢慢地，钟华伟默认了这个称呼。

　　几天后，钟华伟一家搬到了清流，临行前，马前惠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语重心长地说：“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叫你矮子吗？我们就要到一个新地方生活，肯定有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嘲笑你是矮子，我怕你承受不了。我叫你‘矮子’是为了培养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到时，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钟华伟这才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

　　演杂技

　　“只想刺激他求生的勇气”

　　去年8月，马前惠托人给儿子介绍了一个工作——跟随一个杂技团“闯荡江湖”。钟华伟的任务是“空中飞人”，被两个大人在空中甩来甩去；要不就是“踩灯泡”，双脚踏在4个通电的100瓦灯泡上，站立10秒钟。

　　这是两个危险性极高的节目，钟华伟不愿去，在妈妈逼迫下，才依依不舍离家。一周后，钟华伟打回电话：“妈妈，我要回来，被人甩来甩去好吓人，脚踩在灯泡上好烫，我脚都起泡了，我好怕灯泡在我脚下碎了。”马前惠却不准他回来，并告诉他“你要养活自己，肯定要比别人多付出才行”。

　　马前惠说，其实，家里商店生意不错，在杂技团也挣不到钱，“我只想刺激他求生的勇气。他常常埋怨命运的不公平，说不想活了。我想，这种危险，甚至随时面临死亡的工作，一定能刺激他求生的勇气，他也不会再想自杀了。”

　　马前惠记得，她送走儿子后，她哭得好伤心，她也不断自责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3个月后，马前惠还是让儿子回家了，“因为我确信，他已经懂得了活着的可贵。”

　　帮助流浪女孩

　　“让他发现自己的价值”

　　“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关键是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为此，马前惠几乎将店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儿子——进货、卖东西、做饭，鼓励儿子做他喜欢做的事。

　　今年年初，清流镇街上来了个十来岁的流浪女孩，四川人，父亲入狱，母亲远嫁他乡，无依无靠的她只能四处流浪。

　　“妈妈，那个女孩子好可怜。”钟华伟想帮助她，却不知如何办。马前惠和儿子一道，将女孩带回家，让钟华伟叫她妹妹。母子俩为女孩买来新衣服和书本，让她在钟家吃住，开学了，还为她联系学校，交学费读小学一年级。钟华伟也忙碌起来，她每天为妹妹补习功课，还教她做人的道理。前不久，妹妹离开他们回老家去了。钟华伟希望还有机会帮助她。他还想帮助更多的人。

　　马前惠自述：在帮助小姑娘的半年里，儿子迅速变得懂事了，笑声也多了，还常常听到他一个人哼着小调。这件事让他尝到了帮助别人的快乐，也让他从中发现了自己的价值，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做个男子汉

　　“因为我有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刚搬到清流时，失业的爸爸外出打工，哪知钱没挣到，还遇车祸致残。爸爸回家不久，钟华伟就和几个孩子打了一架，原因是一个比他小11岁、但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孩子围着他骂“矮子有个瘸爸爸，啥子都不会做”。钟华伟一时冲动就扑过去，但20岁的他却不是那个9岁孩子的对手。

　　马前惠和那孩子的妈妈同时闻讯赶来，马前惠还未说话，对方家长便先说了：“你家里本来就是一个瘸子，一个矮子，哼！”马前惠心平气和说：“你有次在我家矮子手里买东西，补你的10元钱你忘了拿，是我家矮子主动给你送过来；有次买的酱油忘了拿，我家矮子怕你做菜急需，跑着给你送来。这就是我家的矮子，有骨气，是个男子汉。”一席话说得对方无语。

　　那一刻，钟华伟突然发现，一向温柔的妈妈也有刚强的一面。

　　在妈妈的关爱下，钟华伟不再自闭，快乐生活着。他现在是街上的“孩子王”，那些比他小十来岁的孩子们都爱和他玩。因为他和善，爱帮助人，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钟二哥”。成年人也喜欢他，没人再叫他“矮子”，即使有人说起他生理上的缺陷，他也能坦然面对。

　　钟华伟全身心经营着小店。没货了，他骑着自己的儿童自行车，到场镇另一头进货。闲时，看书是他最大爱好，那本《三国风云·地图说》已背得滚瓜烂熟。爸爸不能劳动，一家人的地全靠妈妈耕种。钟华伟每天都要给妈妈按摩。

　　钟华伟自述：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等攒够了钱，我准备买台电脑自学，一边经营商店一边上网看外面的世界，再讲给妈妈听。要是没有妈妈，我可能早就自暴自弃了，我有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妈妈常对我说：“你一点也不比那些正常人差，在妈妈眼中，你再矮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作为一个男子汉，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过上好日子。

　　昨日，记者就钟华伟的病咨询了重医附一院内分泌科主任李启富。他称，钟华伟的矮身材可能是生长激素分泌不足引起的侏儒症。如果在青春期前人为注入生长激素，尚可治疗，但钟华伟已23岁，目前医学对此无能为力。

　　晚报记者周立见习记者杨洁/文杨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