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
特大杀人案嫌犯邱兴华于前日晚在家中落网,震惊全国的“7·16”特大杀人案随之告破。邱兴华潜逃35天,凭借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之便,躲过当地警方数次地毯式搜捕,这起一开始便震动全国的特大杀人案,终于随着嫌犯被擒而人心落定,备受惊扰的地方民众也有望逐日归于平静。
邱兴华案一进入公众视野,就以骇人听闻的血腥、惨绝人伦的凶残、匪夷所思的案情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和想象。海拔2128米的深山道观铁瓦殿,一夜惨死9男1女,年长者63岁,年幼者不过12岁,更令闻者胆寒的是,道观主持遭剖心下菜,切丝成盘。这仿佛不是现实一幕,而成为了恐怖剧目里的悚人情节。邱兴华案因此冲击到大众罪恶想象的底线,直逼人性之恶的异化极端,释放出令人惶恐难安的社会情绪,同时也将人性思索带入了集体失语的境地。
邱兴华案的极度血腥,极度暴虐,远远超出了普通民众的生活经验,成为人们无法理解无法把握的极端案例。一切社会追问到这里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然而,恰恰是这种极端的真实,令有如看客的观望显得轻浮浅薄,让如赏大戏的人们在放弃追问之后,竟陷入无语茫然的虚无感受中去。
的确,与近年来多起特大恶性事件相比,发生于偏远封闭山村的邱兴华案,并没有引发普遍的民意恐慌和社会思考。邱兴华案的发生,无论是归因于个人的心理变态与人生挫败,还是乡村社会的人情世故与利益纠葛,都因其突兀而来的个案性,让意欲追问的人们无语而止。当年的马加爵案,给社会留下了青少年犯罪与大学教育反思的诸多话题;河南杨新海连环杀人案等恶性案件,令社会检讨治安防范与犯罪侦查系统的运作;深圳周一男灭门惨案,引发社会流动、贫富差距与恶性犯罪的深入探讨……唯有邱兴华案,似乎无涉于当前的各种制度性检讨,而仅仅呈现为极端之恶所带来的人伦震惊,这使多数关注都表现出肤浅的看客心态和人世嗟叹。
然而,邱兴华毕竟是这个社会曾真实存在的个体,并不容大众拟剧化的想象与恶魔般的归类,使其恍若与现实社会不曾发生过联系。这个杀人掏心的凶徒,同时也是一个关心子女学费的父亲,一个在生活中左冲右突不得要领的中年男人,甚至还是一个讨要花皮小狗的护生之人,一个小聪明与大缺点同样显眼的乡民。我们一切寻求逻辑方便而刻板归类的推理,都不及生活的细节繁复、社会的复杂琐碎来得更有说服力。因此,我们所要极力避免的,是对邱兴华们下简单武断的定论。媒体与公众不应止步于罪有应得的报惩心理,而做出恶者天生之恶、善者由来之善的偏颇论断。对于我们的社会而言,以最大努力还原生命本身的复杂性,从而为社会累积生命之善,比之以简单的事后追惩去指认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更有意义。这恰恰是媒体报道类似事件时屡屡错失的努力。
特大杀人案嫌犯邱兴华的落网,在管治程序上为一起特大恶性事件画下了转折性的一笔。面对人性之恶所生发的血腥暴力,生命吊诡所编织的悲情错愕,人们或许陷于无助无常的生命感受,失去深层追问的能力。然而,我们不应就此放弃。社会容人类于一起,每一个生命的轨迹都构成我们共同的命运。我们因此坚信,所有无法追问之问所汇集的,正是我们苦心营建的社会价值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