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泉州湾
曾经是“东方第一大港”、“海上丝绸之路”起点的泉州正在打一场“扫黑战役”。 此“黑”非黑社会黑势力,而是污染所致的“黑水”。
泉州湾海岸带污染造成的“黑水”已经成了泉州的心头之痛。两个月前,福建媒体《海峡都市报》两名记者搭乘直升机航拍海岸,俯瞰泉州湾,惊奇发现泉州近海有两道“黑白奇观”。流淌的黑色是漂染、造纸、电镀的废水,蠕动的白色是加工石板材后遗弃的粉浆。
地处泉州湾南岸的石狮市蚶江镇首当其冲,“我们辖区内的17公里海岸线、7个村庄、1万多亩浅海滩涂、4000多亩水稻良田,几乎全被污染。”该镇人大主席团主席陈竟宁告知本刊记者。
泉州市人大致市委书记郑道溪的一份呈阅件也直指问题的要害,“近年,泉州近岸海域的水质受到了严重污染,滩涂和海水养殖业损失惨重,沿海群众的生命受到很大的威胁。”
这样的背景下,从今年1月开始,泉州市展开了为期5年的泉州湾“拯救行动”。市长朱明誓言,要以当年“扫黑烟、拔烟囱”那样的决心来清除泉州湾的黑水污水——十几年前,泉州市下属晋江、南安一带陶瓷业兴盛,上千家陶瓷厂滚滚黑烟冲天而上,方圆上百公里暗无天日,但是经过十几年艰苦的“狠心扫黑”,现已灰飞烟灭,蓝天重现。
“鱼米之乡”成“癌症村落”
蚶江镇水头村曾是个让人羡慕的美丽富饶的海滨村落。作为曾经全国最大的蛏苗生产基地,它的养蛏业从宋代开始,至今已有800多年历史,所产蛏苗远销广东、江苏等全国市场。村里滩涂8000多亩,其中4000多亩用于养殖蛏苗和缢蛏,人口6000余人,从事水产养殖的专业户就有1000多户80%的村民。正常的年景,全村的养蛏收入都在四五千万元,所缴税款比一些乡镇的数额多得多。这里还是石狮市农村最早通电通路,拥有存款最多的村庄。
然而,这些都是水头村十多年前的记忆了。“那时,我们的村是个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现任村主任王经跃说,“但现在已经判若两样。”
他和村支书王建原把记者领到该村海边叫“十一孔桥闸”的地方。眼前的情景让人惊呆:桥闸上方的溪流,流动的是墨汁一般的臭水,逆流而上的不远处,是原军垦农场的排水口,滔滔“墨汁”就从这里奔腾而出,卷起一浪一浪的水花和恶臭。
沿着溪流再往上游走去,道路两旁的许多水稻田浸泡于乌黑的水中,不少农田的水面上漂浮着油迹,用于灌溉这些农田的水渠上面覆盖着一条长达十几米的垃圾带,有家养猪场开在水渠的上面,猪场内的垃圾污水直接排进水渠。王经跃告知记者,“所有这些废水沿溪而下,绵绵不断流向‘十一孔桥闸’后,最终在水头村汇流出海。”长年如此,桥闸下方的几千亩滩涂被污水渗透沉积之后,已经一片荒芜。
据王建原介绍,他们村所受的这些污染始于1994年,从此,村民的养殖面积和产量逐年下降,至2004年,全村蛏苗颗粒无收。同时,污染也殃及其他的养殖品种,譬如牡蛎、花蛤、青蟹、紫菜等时不时发生大面积死亡和腐烂,全村每年损失三四千万元。
2004年10月和次年4月,镇里委托福建省渔业环境监测站,分别对水头村的滩涂养殖区蛏苗死亡原因以及十一孔桥闸处的污水进行监测,得出的结论是:“2004年缢蛏苗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受蛏苗培育区内海水中高浓度铜的影响,其他超标污染物铅、锌、挥发酚、多氯联苯等也起了协同作用,这也是培育区内水质、底质环境逐年恶化的结果;而十一孔桥闸处的污水,所含硫化物、化学需氧量、总铜、总铅等污染物的含量也同样超标。
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自然滩涂被连续多年的恶水侵害之后,水头村的命运每况愈下。“现在多数村民没有固定收入,有的年轻者外出打工,村里的一些企业也外迁他乡。多年来良好的民风和治安因污染而污染,近年全村就有十多人因贩毒、盗窃被判刑。”王经跃诉说实情。
村民的健康状况更令人担忧,癌症的阴影笼罩全村。在蚶江镇采访时,陈竟宁主席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水头村的“死亡名单”。据王经跃说,从2001年至2005年,村里病故者多达120人,且多数死于癌症,现在,村中仍有20多个癌症患者挣扎于死亡边缘。
然而,水头村的变迁和遭遇,上游的排污者似乎视而不见,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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