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波“倒扁潮”来势更猛

　　施明德这次发动的倒扁行动，和前面的此类行动已经“大不一样”。这是继亲绿学者倒扁后又一次从泛绿阵营内部发动的倒扁运动。施明德以民进党前主席的身份，以反对陈水扁的“白金体制”、恢复民进党的道德形象为号召，其影响力要远大于亲绿学者。另一方面，施明德在此次倒扁行动中刻意避开蓝绿争议，将倒扁的目标诉求为解决台湾政坛的乱象。从理论上讲，这种诉求比亲绿学者仅仅为民进党振衰起弊出发而展开的道德呼吁更有高度。

　　同时，为了防止此次倒扁行动又演变成“蓝绿对决”的模式化“烂仗”，施明德甚至呼吁国民党主席马英九，不要介入此次倒扁行动，防止再次演变成蓝绿对决或者是族群之争，模糊了本次行动的焦点。

　　这次倒扁行动沿用了传统的“党外时期”体制外抗争的模式，注重草根性。“百万人倒扁”活动本身就是将政治诉求诉诸草根阶层的体现。同时，这次倒扁活动的组织性也有加强。据台湾媒体报道，在施明德的倒扁计划中，将在台北市成立“指挥总部”，并在全台21个主要县市成立“倒扁基地”，组织“倒扁种子部队”展开强力动员，以实现百万人联署为主线，发动数波攻击，最后以百万人的静坐和游行给予陈水扁致命的最后一击。

　　可以说，与以前的倒扁运动相比，这次运动有了相当的战略纵深，其对陈水扁产生的冲击力自是不同一般。如果这波群众运动坚持不退，加上施明德绝食静坐等激烈的方式，将会给陈水扁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

　　陈水扁靠什么支撑

　　但是，陈水扁已经强硬表态决不下台。此波“倒扁潮”能否达成目的，实际上在于能否改变陈水扁的支持结构。陈水扁过去之所以能够在弊案和倒扁潮的惊涛骇浪中有惊无险，主要依赖两个支撑点。

　　第一、在部分民进党支持者、特别是深绿支持者中，经过包装和曲解的“本土化”诉求比道德标准更为重要。也就是说，尽管他们也知道陈水扁有贪污腐败、道德沦丧的问题，但是泛绿支持者、特别是“台独基本教义派”中还会有人“含泪挺扁”。目前，蓝绿政治分野是台湾社会基本的对立认知结构和存在状态，蓝绿对立在台湾的政治发展中一直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道德约束的苍白无力在去年以来的台湾政治发展中已经显露无遗。换句话说，以道德标准来衡量的话，去年“高捷弊案”东窗事发，陈水扁就该下台了，而不是现在。民进党及泛绿学者苦心经营起来的“主体性论述”及其从中获益的对立结构在关键时候却成了扁之贪腐的救命稻草，这对“台独”大老们一直津津乐道的“本土化”运动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第二、民进党的态度是决定陈水扁能否下台的关键因素。对陈水扁来说，由于没有选举的压力，民意支持与否并不重要。相反，民进党的支持却成为扁能否撑下去的“顶门栓”。尽管有来自绿营内外反扁势力的不断施压，但是民进党却仍在坚持支持陈水扁。前一阵召开的民进党“全代会”基本上成了“挺扁大会”，派系解散的决议则更加显示了挺扁的决心。日前，针对施明德的倒扁运动，民进党更是火力全开，对施展开了全面攻击。

　　民进党挺扁的原因，一方面是出于党内权力分布平衡的考虑。“四大天王”中，从目前机会靠前的苏吕二人的境况看，苏系人马不愿吕秀莲坐大，故而对吕处处牵制；而吕也不敢过于露骨，以免招致党内千夫所指，偷鸡不成反蚀米。在各方均有忌惮的情况下，大家都选择最稳妥的方式：挺扁。另一方面，扁在“台独基本教义派”中尚有市场，成为民进党高层最忌惮的一个因素。因为在党内选举中，没有“台独基本教义派”的支持，将会面临很大的困难。从这个角度上说，“台独基本教义派”仍是扁的最大保护伞。

　　无论是深绿学者也好，还是施明德也好，要想倒扁成功，最起码要瓦解掉民进党对陈水扁的支持。否则，即使施成功地动员了百万人大游行，扁依然可以采用两手策略反击：一是将施打成“台湾的罪人”、“失意的政客”，以权力之争模糊其道德诉求；二是重新操弄“正名”、“制宪”议题，向“台独基本教义派”献媚取宠，求得保护。

　　李登辉的如意算盘

　　在陈水扁焦头烂额的时候，李登辉的表现却十分耐人寻味。据台湾媒体称，“李登辉阵营始终都在评估扁下台的后续政治效应，忧心苏‘内阁’若随扁下台，恐引起民进党内政治斗争，支持‘吕王体制’将可稳定政局。”但是从李登辉的动作上来看，他并没有加入倒扁阵营。在日前举行的“台联”党庆会上，李登辉反而强调“外传‘李吕王联盟’的传言都非事实”，并强调“没有必要倒扁”。相反，李却将矛头对准了苏贞昌，重炮攻击苏主导的两岸经贸政策，严防偏离“本土（主体）路线”，亦即“台独”分裂路线。

　　李登辉在倒扁问题上的算盘打得非常精细。一旦此时参与倒扁，可能被视为随泛蓝及施明德起舞，会引发深绿激烈反弹，反而不利“台联”拓展政治空间；另外，在陈水扁夫妇的贪渎证据尚未被完全抓住之前，倒扁并无成功的把握。就李登辉的性格来说，一旦决定倒扁，一定要一击中的，而且一定要抢得头功。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李登辉的投机心态相当明显。

　　对“台联”来说，2007年的“立委”选举是其最大的考验。在单一选区两票制下，民进党必将对其产生强大的挤压。所以，“台联”当前最重要的事是要与民进党抢夺“台独基本教义派”的支持，争抢深绿票源，争夺“本土”正统，扩大生存空间。对“台联”来说，留一个道德崩溃、遍体鳞伤的陈水扁在台上也许并不是坏事。所以李登辉重点是攻击苏的两岸政策，而对倒扁兴趣缺缺，就是要向民进党和“台独基本教义派”宣示，他的“本土”正统地位不容撼动。

　　从这个向度上分析，前一段时间李登辉阵营放出的支持“吕王体制”的消息更像是裂解国民党的策略性招数，即使扁下台、吕上台，王金平如果要与吕结盟，则必然要离开国民党。在蓝绿对立严重的基本态势下，王金平如此做法无异于自断根脉，要冒失去泛蓝民众（他长期以来的基本盘）支持的政治风险。宋楚瑜因“扁宋会”而导致了亲民党支持度的快速下滑，已经是前车之鉴。对此王金平不会不明白。

　　陈水扁面临的真正危机

　　无论是施明德，还是此前的亲绿学者，要求陈水扁下台的主要的理由依然是道德诉求。这种体制外的压力能否转化成体制内的压力，还需要观察。一般而言，道德问题靠的是自律而不是他律，但是在陈水扁已经置道德操守不顾的情况下，如果他拒不下台，倒扁运动很难用道德的力量将其赶下去。况且，在政治利益的驱使下，同是倒扁，却算计各异，分散了倒扁的力量，弱化了倒扁的效果。

　　相反，最近爆出的“公务机要费”案对陈水扁的威胁远比施明德推动的倒扁运动大。在该案中，陈水扁作为直接涉案人将会首次作为“被告”而不是“证人”的身份出现。日前台湾“高检署”查黑中心侦查的结果，几乎确定陈水扁办公室涉及“假发票、真销账”的不法行为。也许，这是比施明德还让陈水扁头疼的真正危机。

　　（作者系北京联大台研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