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半,颜料坊79号,男主人王先生站在门口,看着老巷两旁院墙上一个个大大的“拆”字。从这里搬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不久这里将出现一片新天地。 带着门牌一起搬家
王先生家的老宅不大,只有30多平方米,可正是这样一幢单薄的旧宅,已经走过了100多个春秋,承载了四代人的风雨人生,“我的祖父从解放前就住在这了,接着是我的父辈、我,还有我的孩子这一辈,其间,房子也是破了就修,修好又破,就这样反反复复,年复一年。 ”王先生的祖父是个工匠,专门给人在木质家具上雕刻花纹、图案,到了父辈,仍然从事这行,“但是到了我这一代,这一行的需求就少了,我也就改行干别的了。”时隔多年,王先生对曾经的旧事仍记忆犹新。
走进王先生的家,随处可见一些印有岁月痕迹的旧物,尤其是他家通往阁楼的那架木梯,日积月累,梯子早已变得光滑如洗,阁楼上是一间卧室,床头,一个樟木摞橱,是王先生最心爱的家具,“这个橱子已经100多年了,还是我祖父传下来的,如果搬家的话,我肯定要把它带走。”橱子里放着一件件叠放整齐的衣服,打开门,一股好闻的木香味扑鼻而来。就在摞橱的下面,一块有些生锈的铁质门牌,静静地躺在里面,“这就是我家的门牌,颜料坊79号,我准备把它随家具一起搬到新家去,留个纪念,看到它,就像看到这个老宅。”住了几十年,老宅的每一个角落,对王先生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不舍。
搬到新房里就用不上夜壶了
如今,颜料坊大多数居民已经搬走,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户,他们还没有想好要搬到哪去,“不管搬到哪里,这里的回忆是搬不走的。”住在王先生家对门不远处的李大妈感慨地说,像王先生一样,李大妈也已把门牌摘下,准备和其他东西一起搬到新的住处,“到了新房子里,好多旧东西都用不上了,比如夜壶,到时都用抽水马桶,再也用不着它了,还有煤炉、木桶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尽管如此,李大妈仍然想把它们一齐带到新房子里。
记者在颜料坊、船板巷、黑簪巷等这些即将拆迁的城南老巷里看到,已经搬家的居民很多都把门牌一起搬走了,没有搬走的居民也已把门牌收好,准备告别,就像一个居民说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想搬走,可是真正想搬的,是我们对老城南的这份眷恋。”
结婚嫁妆再贵也不卖
在老城南,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几件稀罕的旧物,每天,老城南的居民还没起床,一些收旧物的中年男子就骑着三轮车在老巷里来回穿梭,扯着大嗓门喊:“收旧家具、旧电器喽!”
“你家有旧物卖吗?”在牛市一户人家门口,一位30多岁的瘦瘦的男子,问坐在门口的一位大妈,“没了,早就卖了。”大妈绷着脸,“每天至少要有几十个人来收购旧物,哪还有什么稀罕的,即使有也早就卖了,要么就是舍不得卖的。”看得出来,这位姓郑的大妈对这些小贩有些不耐烦。
由于26日就要搬家了,郑大妈的家里有些凌乱,地上满是旧衣以及拆掉的旧柜子旧板凳,“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只带走几个柜子。”这些柜子还放在郑大妈的卧室里,共有3件,一件是放衣服的橱子,一件是1米多高的床头柜,还有一件是吃饭用的圆桌,“这些都是我结婚时的嫁妆,如今已快50年了,再贵我也舍不得卖啊。”这些家具均是樟木做的,虽然用了近50年,看上去仍然很结实,质地也古色古香。
和老城南留影告别
老城南的拆迁,让每一个曾经在这住过的人伤感和留恋,而缓解这份伤感的是相机,在这些老巷,记者时常看到一些拿着相机在此留影的年轻男女。
周围是已经推倒的老屋,残垣断壁,在一堆破碎的瓦砾上,一个穿着牛仔裤、T恤的女孩站在那里,眼神迷离地看着远处那些还没有拆掉的老宅,这是一个叫刘志伟的摄影爱好者所拍的“消逝的老城南”系列照片中的一张,自从听说老城南要拆迁,他每天都要来这里看看,用自己的相机记录下即将消逝的老城南。刘志伟并不是南京人,来南京也不过才两年,可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包容的城市,尤其是老城南的一砖一瓦,“就像曾经有人说过:南京的历史,写在了史书里,但更多的,更生动的,是写在了城南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里。”
像刘志伟一样,很多热爱老城南的人都想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和它告别,一些尚未搬走的老城南居民说,最近,他们还看到不少结婚新人选择在老城南拍摄婚纱照,以长巷、老宅作背景,记录下自己所留恋的城南旧景。
网民自发“留住老城南”
最近,在西祠网上,一场名为“告别,老城南”的摄影活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记者在网上看到,这些摄影作品大多是记录老城南的人或事,除了参与投票外,不少网友还跟帖留言,表达自己对老城南的感情,一位叫“南京刚来123”的网友说:“对于一个外地人,老城南在我印象中是那么的淡漠,遥不可及,看到这么多精彩的照片,让我第一次对老城南有个具体的认识,老城南本不是艺术,而是生活,是柴米油盐,可是当拆迁之后,它就是艺术了。” 我的城南印象 一口米缸用了80多年
口述人:张余,71岁,家住牛市67号 打我出生后,我就在牛市住了,而我的祖父是上世纪20年代从广东搬过来的,一住就到现在,现在,突然要离开这里,哪能舍得啊,毕竟住了70多年了。
据祖辈讲,我们住的这个老宅已经有100多年历史了,在我们搬来之前,它就有人住过了,房子的确很老,也很漂亮,全是木质的,进门后,有一道屏门,进来后还有一道门,跨过门槛才到前厅,不过经过这么多年,不停地修,房子已经变了,光是从我父亲到我这一辈、再到我孙子这一辈,已经整整4代人了,再好的房子也难维持原貌啊。
记得孩子很小的时候,我和老伴每天4点钟就要起床,然后把煤炉的门打开,让火旺起来,否则就来不及做早饭了,因为上班的地方远,做早饭时,还要多备一份带到单位当中饭吃,晚上下班回来,我负责带孩子,老伴则用炉子烧饭,现在想想,那些日子虽然苦了点,却很温馨。
前两天,我还和老伴说,拆迁是好事,就是舍不得这老宅,还有老宅里的坛坛罐罐,你看,我家这个米缸,比我年龄还大,还是我父辈买的,足足有80几年了,一直用到现在,里面的米不管吃多长时间,都不会生虫,老伴说,等搬家了,米缸也带着,还有这些家具,都有些历史了。 最舍不得老邻居
口述人:陈钦宪,81岁,家住黑簪巷 我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但是住在老城南是从1947年开始,之前,因为抗日战争,一家人逃难到广东,直到1947年才回来,一直住在黑簪巷。
这套房子本是我一个朋友的,我相当于是他的房客,解放后,他把房子给了国家,这房子就是公房了,我也就一直住到今天,并在这里成家、立业。我原来是做生意的,卖五金,后来店铺也交给了国家,自己进了厂,一直到退休。
本以为会在这幢老宅里住一辈子,谁知在年过8旬之后,又要离开这里,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些街坊邻居,这么些年,邻里之间,谁不认识谁?就连颜料坊、牛市那里的居民,我都认识,平时经常串门,每天晚上,一吃过晚饭,各家各户都会端张凳子坐在家门口,远远看去,就像要开大会,看到老李就问:“吃过没?”逢着老张也要打个招呼:“到哪去啊?”可是等搬到高楼里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景象了。有时候,回家晚了,来不及把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收回去,不用担心,肯定会有邻居帮你收回去的,偶尔,炉子忘了开炉门,生不起来火,邻居见了也会帮你打开的,一想起这些,心里就不舍。
读者朋友,如果您对老城南也存有一份难忘的记忆,请加入到我们“城南旧事”的队伍中来,电话84701110,亦可发短信至13851420133,讲述您对老城南的那一份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