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号采访团出发啦。”昨天早上七点半,离寻访老字号活动出发时间还有半小时,杭报大楼前已聚满了报名前来的市民记者。大家兴奋地打着招呼,拿着“与老字号同行”的报花拍照合影。8点不到,就把两辆寻访专车坐了个满满当当。 “嚯,这么多人去看老字号啊!”“早知道的话,我也去报名参加。”当“与老字号同行”采访车接连开出时,引来路人的阵阵感叹。
对老字号颇有研究的赵大川、丁云川、宋宪章老人来了,宋老还特意带来了一本本他参与编写的《中华老字号》杂志;热心市民金为民来了,带来了他精心收集的杭州日报、都市快报等关于老字号的文章;八旬老人王耐志也来了,精神矍铄,带来了当年爱人送她的一件老字号宝贝……有耄耋老人,也有20多岁的小伙子,有“老杭州”,也有外来的新杭州人,为了探访一番杭城的历史文化遗存,大家都走到一起来。
市民记者
我们重拾历史瑰宝
66岁的宋宪章是《中华老字号》杂志专家委员会委员、《杭州老字号丛书》编委,他昨天一早就赶来,还带来了一本本刊载杭州老字号美食经典的《中华老字号》,一下子吸引车厢内其他市民记者的眼球,大家纷纷拿来翻阅,讨论、交流也自发展开。宋先生撰写奎元馆、知味观等的老字号的文章引经据典、如数家珍,让人长了不少见识。
市民记者金为民十分细心,他把杭州日报等历年刊发的老字号专题文章都收集起来,一一展示给大家看,“对啊,老字号就是应该多宣传,多让年轻人知道。”“现在好多老字号拆的拆,移的移,找起来确实挺费劲,像杭州日报刊登的这类老字号分布示意图,对大家寻找老字号太有帮助了!”大家议论开来。
拄着拐杖的王耐志老太太绝对是“记者团”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年龄最大,80岁整,但精神比一般年轻人都好。大半天跑下来都不要人家搀扶,对每家老字号都认真“采访”,嗓门也挺响。令人称奇的是,昨天一早,她还把贴身保存了56年之久的定情信物王星记檀香扇带来了,在众人面前一展开,马上引来一阵惊叹。“这么多年还这么香,老字号的东西就是好!”王耐志老人自豪地说,当年这把扇子的卖价相当于一百斤米的价钱,所以她相当珍惜,准备当做传家之宝。她每次回上海老家看望亲戚都会带上一大包杭州老字号产品。王星记的扇子、张小泉的剪刀是必备产品,每次回去都要各带上十几样。
一些年轻的市民记者连呼大开眼界。金晓红说,想不到老字号背后有这么多故事,老字号的东西有这么多人着迷,这次寻访活动就相当于上了一堂生动的老字号历史课。
印象一
老字号食品特别香
驱车来到万隆火腿、景阳观酱菜的加工车间,一下车市民记者马上到生产线去看个究竟。隔着包装车间的玻璃向里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都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在忙碌着。“这与印象中的手工作坊完全不一样。”市民记者韩财明大伯忍不住说道。万隆工厂里全封闭的无菌车间,庞大的冷库让大家对其产品质量更加信任。“这条生产线一天光火腿肠就能生产60吨。”万隆副总龚展杭说。而在景阳观加工车间,看到一个个传统的大缸陈列现场,大家都很好奇,潘炳金厂长告诉市民记者,市民十分喜欢吃的双菜瓜还是从这些大缸里泡制出来,按传统工艺加工,经过腌制、脱水、初拣、煮沸等工序前后需要两个半月时间,如果提早上市就会影响脆感、口味,所以他们坚持景阳观一贯来的做法。不过他们也引进先进的生产设备,投资近60万元购进巴氏消毒设备,这就是一般作坊式的小厂无法达到的。
在状元馆、知味观,市民记者还品尝了爆鳝面的“鲜、香、韧”,观摩小笼包的配料、加工过程,“到杭州不吃虾爆鳝面、知味小笼包,等于没有到过杭州。”“看过这店里选料、烹制的全过程,才知道老字号的味道为什么不同一般。”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印象二
不起眼中隐藏毫末功夫
采访车驶入中山中路,让人感受到了别样的景致。古旧的楼房、斑驳的门面,让人触摸到岁月的痕迹。中山中路298号,邵芝岩笔庄,门面不大,赵朴初题写的匾额古朴意幽。穿过过道,市民记者来到二楼的接待室,里面陈列着各个时期、各种品种的毛笔,挂着首次西湖博览会的特等奖状,透出老字号深厚的历史底蕴。大家不由赞叹:这里就是个文房四宝的小博物馆!而在290号“粲花室”楼上,则是邵芝岩笔庄保留至今的加工车间。看着六七位工人端坐于一大堆毛笔前,专心致志地上色、择笔、打蜡,各人分工不同,动作麻利,行云流水,市民记者李娜感叹道,这些都是精细活。笔庄总经理李淳昌指着一堆正在涂色的兔毛小楷告诉记者,光是这一种小楷他们一年就要生产几十万支,产品现在主要出口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地。
邵芝岩以“选料必精,加工必严”而闻名,赵朴初﹑沙孟海﹑启功﹑陆俨少﹑郭仲选等著名书画家都十分爱用邵芝岩笔。笔庄内随处可见名人的留存。李淳昌说,一支毛笔的制成要经过选毫、梳毛、造型、结头、装套、刻字等72道工序,道道马虎不得。从1862年创办开始,独特的制笔工艺流传至今。
“制笔是个很辛苦的活,纯手工操作,精细度要求高,现在年轻人接触这行的已很少。”在市民记者问到员工问题时,李淳昌有些感叹:从1980年招收最后一批工人后,邵芝岩至今再也没招收员工,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干这种活了。而老员工退休的退休,从早期60多个人减少到目前的20多人。“但是邵芝岩的传统不能丢,制作的毛笔保持‘尖、齐、圆、健’四绝特色。”
印象三
八年四迁终见扇之情
从延安路转入邮电路,市民记者找到了几经拆迁的王星记门店。王星记副总经理王建华已在店堂内等候多时了。这家门店尽管店面不算大,但古色古香,市民记者一进店门,就被柜台前的大折扇、檀香扇所吸引。“哇,这把纸扇做工精细,镂空花纹都连成串!”大家不时发出感叹。
在市民记者一个个好奇地追问下,王总叙说起王星记几经沉浮、八年四迁的“故事”。当年王星记厂位于解放路77号,采取前店后厂的模式,建起天工艺苑商场,1994年1月30日的一场大火将“天工艺苑”吞没,王星记扇厂也毁于一旦。王星记随后开始了四处迁移的曲折之路。1994年下半年搬迁到杭州望江门外直街。2001年因秋涛路拓宽再迁到婺江路。后来又因钱江新城地块改造,搬到凯旋路过渡。王建华说,新厂房最终落户地已明确定在下城区长桥巷。
市民记者也很关心王星记门店的变迁。王总说,湖滨地区整治工程开始后,湖滨路上的王星记、毛源昌等老字号一并拆迁。在市政府的重视保护下,2004年下半年,王星记等老字号重回湖滨地区,在邮电路重新开张。现在王星记的门店已发展到3家。2000年12月企业改制后,生产发展势头不错,产值已从400万元上升到1000多万元。
听了王星记的变迁故事,市民记者纷纷感叹,王星记的扇子已是杭州特产的一“宝”,在湖滨这样的城市“窗口”扎根立足,不愧是杭州一块响当当的文化招牌。
一天的寻访活动结束了,大家仍感意犹未尽,驻足在老字号前不愿离去。杭州有那么多老字号,等待人们去探寻,去发掘。
追寻遗存
徜徉在中山中路、河坊街
整整大半天,我们一直穿梭在中山中路、河坊街和大井巷之间。一路的寻访所见,“两川”专家的解说,那些或存在,或已消逝了的老字号痕迹,在脑海里还原出一幅幅历史图景。
四拐角,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地理名词。脱口而出的乡音里,纠集了“老杭州”的深厚情感。古色古香的万隆、孔凤春、宓大昌、靝香斋店铺,那是四拐角的四个角,也是当时杭州最繁华地段的标志性建筑。
寻访之路,有惊喜,也有惋惜。1号专家赵大川,是本老字号的“活字典”。每行一步,每到一处,都能听到那些似在眼前,却已久远了的老字号故事。而2号专家丁云川,则是一位怀旧的“老杭州”,因为对老字号的喜爱,而与我们的追寻之履结缘。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代人对老字号鲜活的记忆和情愫。
指着河坊街的尽头,赵大川说,清河坊四拐角发端于吴越国时期。当初,吴越国沿袭隋唐以来杭州“南宫北城”的城市基本格局,选择城隍山一带扩建宫城,而市井民居则在城北。
东西走向的河坊街、大井巷,从南至北一直延伸到羊坝头的中山中路,形成了杭州的闹市,也因此孕育了杭州的老字号。从鼓楼沿中山中路的杭城闹市中轴线,直到20世纪70年代,千年以来都未曾有大的改变。
“只有具备实力的大牌,才能在这里开店。而这里的店铺,就仿佛现在武林广场地带的高级商场,是诚信经营、供应可靠商品的典范。”丁云川的记忆里,闪烁着一幕幕幸福的画面,他说,他清楚记得父亲给他过生日,带他去那里的情形。
一时间,那些拗口的名词,也不再困扰我这个“小青年”,因为,太多的故事,等着我们去挖掘;太多的遗存,等着我们去记录;太多的疑问,等着我们去解开……寻访老字号,就从四拐角开始。
探访遗存
封在墙里的孔凤春墙界石
当“与老字号同行”活动刚推出时,热心市民蒲宝泉老伯打来电话。在他的介绍里,有守着四拐角的四大老字号———孔凤春、宓大昌、靝香斋、万隆。但他遗憾地说,除了万隆火腿庄还算“正宗”外,其他皆已物是人非。靝香斋糕点店,现在卖的是珠宝,而名震全国的孔凤春,现在卖起了琉璃花。
是老字号转行了吗?还是……站在四拐角的中央,我们开始寻找孔凤春。据了解,创立于同治元年(1862年)的孔凤春香粉店位于四拐角的西南角,因用料讲究、制作精细、香型馥郁,深得顾客喜爱,即杭州的特产“五杭”中的第二位“杭粉”,是闻名遐迩的杭州特产名店。
孔凤春在晚清时期的知名度之高,有《武林市肆吟》诗为证:“胭脂彩夺孙源茂,宫粉首推孔凤春。北地南朝好颜色,蛾眉淡埽更何人。”还有说明:“孙源茂胭脂,孔凤春香粉贩运西北最盛。”
但是,当记者在四拐角中央,转了几圈,也没发现孔凤春。“两川”笑了笑,指了指西南方向的王润兴酒楼。“这里就是孔凤春的旧址,现在它已不存在了。
也许是希望找到一些有关孔凤春的蛛丝马迹,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跨了进去。“我记得两年前来这里时,还看到孔凤春的墙界石。现在怎么没有了,去哪里了?”刚跨进门,1号专家赵大川就嚷开了。
记者马上拨通了王润兴酒楼老板的电话,听了他的解释。原来,几年前清河坊改造,王润兴酒楼在孔凤春旧址上修建酒楼时,进门右侧的那一堵墙,并没有掩盖掉老字号孔凤春的墙界石。但是之后装修,为了协调统一,就把墙界石也用棕色的三夹板给包进去了。
唯一能找到的孔凤春旧址遗存,现在却被困于三夹板中。我们敲了敲酒楼的三夹板,仿佛还有希望看到墙界石“现身”。想像着以前,它的光鲜,它的象征性意义,居然有几分感伤。
丁云川说,当初一些杭州人在京为官,而每次往返两地时,都会去四拐角选购很多杭州“土货”,孔凤春香粉必不可少。随之,孔凤春品牌就在京城广泛流传开来。
一边听着这个故事,我们一边走向下一个目的地。那是怎样的场景?婉约多姿的杭州女孩,带着孔凤春特有的香味,婀娜漫步于闹市之间。也许,就像当代的女孩子,期待着白马王子的出现,她们也带着“女人天生爱美丽”的羞赧,怀揣着希望,去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缘分。
感悟遗存
傍名牌,并非现在才有
关注张小泉剪刀的人应该记得,不久前各大新闻媒体都报道了一则消息:持续7年之久的沪杭“张小泉”商标权与字号权纠纷终于尘埃落定。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上海张小泉刀剪总店构成对杭州张小泉集团“张小泉”注册商标专用权的侵犯,被判停止侵权,赔偿杭州张小泉集团有限公司经济损失8万元,并承担案件受理费。
同行的赵大川,亮出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珍藏着几十年前杭州老字号的广告或包装袋。让我们惊愕的是,仅是关于张小泉剪刀的店铺广告,就有十几个,但仔细一看,很多都是打了擦边球,而不是真正的“张小泉”。
原来,傍名牌不是现在才有的事。除了师出正门的“张小泉近记”、“张小泉双井记”,还有“张小湶老鹤记”、“张小湶进记”、“张小湶鹤记”、“张小全大井记”、“张小湶福记”、“张小湶老昌记”、“张小湶寅记”、“张小湶达记”,“张小湶晋记”、“张小湶连记”……无不体现出当时借着“张小泉”名牌,来打剪刀商战的情形。
丁云川说,大井巷被称为张小泉剪刀一条街。当时,那里到处都是剪刀店,大大的帘幕,飘扬在巷子里,形成一条独特的风景。只要是买剪刀,老百姓就会来到这里。而在上海、南京、海宁、硖石、重庆、汉口等,都有张小泉刀剪号的文化遗存。
杭州、上海两地的“张小泉”商标官司,既是中国近代商标战生动的一课,也是百年“张小泉”品牌战的延续。
听着两位专家的故事,我们又沿着中山中路往南走,到了曾被称为“剪刀一条街”的大井巷。然而,现实的场景颇让人失望,显然,“剪刀一条街”已成往事。巷子两侧的房屋,已很老旧,与相邻的河坊街有天壤之别。
一个时代,真的离我们远去。城市的商业中心,随着城市规划和经济的发展,在不断地调整、转移。如今,我们习惯去武林广场,喜欢从银泰百货一直逛到龙翔桥,但是5年后,10年后,或者50年后,我们又会习惯去哪里?
从四拐角出发,沿中山中路往南走,到大井巷,再回到河坊街,尔后沿着中山中路往北走,一路上我们不停地搜寻着老字号的踪影:热闹如昔的叶种德堂、胡庆余堂、万承志堂和方回春堂,只剩躯壳的朱养心膏药店、保大参号旧址、张允升线帽百货店,延续着古老的潘永泰棉花店、边福茂,找不到痕迹的高义泰布庄,还有被人遗忘了的浙江兴业银行……
情系遗存
“两川”趣事
我们的“与老字号同行”活动,让两位专家不期而遇。巧合的是,两位专家名字里都有一个川字。于是,在探访之路上,记者索性将两位专家统称为“两川”。不过,同为专家,他们的风格却截然不同。
1号专家赵大川:“大川”就如同一本老字号的活字典。一路上,听他讲某老字号的历史,听他发表自己的观点。他喜欢在发言之前,先说一句:“现在你要开始听我吹了哦。”其实,他可不是吹,从他悉心收集的众多杭州老字号史料就可知道,他一定是想有所建树的。果然不错,他告诉记者,他撰写的《老字号系列丛书·百货篇》,就要问世了。
2号专家丁云川:“云川”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初,是个地地道道的老杭州。出于爱好,他收集了很多杭州老字号的遗存。早上在中山中路与其会合时,老远就见他拿着一只沉沉的袋子,健步走来。在路上,我们经过胡庆余堂时,休憩了片刻,结果,他找到了胡庆余堂的老总,亲手把他珍藏的一张胡庆余堂上海分店的广告,送给了胡庆余堂。他还说,这是物归原主,这家老字号又可以多一个史料了。
(实习生楼筱静记者郭峰邓国芳 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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