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民生的热议与公民的批判,占据着纸媒与网络的大量空间。这是公民意识继续生长之表现,本让人乐见,但于喧嚣之中,一个不甚乐观的倾向已然滋生:行使民主权利的社会批评,正蕴含着一种不容人说话、言语霸道的极端逻辑。
清华大学的操场上有家长睡觉,于是这个最高学府便成了“缺乏人性”的代表;有官员说“不可能人人买房”,结果面临着道德人品的责难;有研究人士说“垄断行业并非人人都是‘年薪十万’”,便被冠以冥顽不灵的“保守势力代言人”……
俗话说得好,如果手里拿的是锤子,就会把所有的问题都看成是钉子。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实践着发表见解的权利,便不乏有人吸收了这样的“锤子逻辑”,不管看到什么新现象、新事物,总是以一个带有“抬杠逻辑”的定势思维,站出来批评之、痛骂之、贬损之,不管是新生的小树,还是刚发芽的小草,统统以钉子待之,先砸而后快。
如此喧嚣的背后,蕴含着某种危机。正如清华大学秦晖教授所言,一个社会,由法律的网构筑底线,道德的梯子搭起上线,二者之间的纬度越大,说明这个社会越民主越自由。在这样一个自由的纬度之间,只要下不逾底,我们都应以宽容的心态面对之。但自持“正义”的喧嚣批判,正在损灭这宽容的存在,走入一个矫枉过正的极端。
批评的权利,是应该与“理性批评”的义务相辅而存在的。哲学家康德在《纯粹的理性批判》中,将“法”的哲学,径直表述为“权利的科学”,认为法律、自由、权利是连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权利本身包括公民对社会应尽的义务,只讲权利而不讲权利所附带的义务,是对“权利”的曲解。这让人不由得想起凤凰卫视评论员阮次山先生的话,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怎么批评大陆的社会发展时,阮先生说:中国大陆正处于快速的发展中,这个发展的过程需要小心呵护,实在不忍心用求全责备的思维,去轻易否定实实在在的发展。
阮先生的话是有大智慧的,他正是在理性地使用自己的话语权。有人并不喜欢听“理性”,觉得理性便是缩手缩脚,便是“不敢说话”。有人很喜欢自己凭借“感性”快意恩仇,想说就说,想骂就骂。诚然,骂人是一种权利,但这种权利更需要智慧地行使。诚然,社会弊端,只有在不断的锤子砸、锥子扎的过程中,才会得以纠正;但就整个社会来说,一味攻击新事物可能具有的缺陷,往往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大家都拥有了自由发表自己见解的权利,这是民主的一大表现,而对民主的完善,也能起到推动的作用。如果绝大多数人能够理性地使用话语权,那对于民主的完善,所起到的作用更是无法估量。“文革”时期的大字报,谁都可以贴,似乎人人都有了话语权,但只有了民主的形式,缺乏民主的思维,所以与大多数人的思想不一致的,便被统统地斥为“异端”,统统剿灭而后快,最终导致的是,全民族的疯狂与民主的彻底丧失。
这或许是民族史上最极端的表现,但这种极端思维的流毒,似乎并没有被消灭殆尽。如今,陷入极端的批评喧嚣,实际上是用一个表面民主而实际非民主的霸道言语方式,来表达一种民主权利的诉求,这是荒唐而可笑的。更可怕的是,它将无视蕴含于新事物中积极进步的因素,用“锤子的哲学”,损害社会正面的建设,这并不是一个社会民主力量成长的正常路径。
正所谓“不破不立,立字当头,破在其中”,社会的和谐发展,应该允许在法律底线之上的多元表达,应该宽容充分的社会议论。“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在一个召唤民主的时代,需要加强这种民主的精神,否则,“攻乎异端,斯害在己”,损害的,将是我们这个民主建设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