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12·14” 特大跨国系列绑架杀人案侦破记

　　新华网南京8月29日电 （记者　朱玉）

　　案发金边

　　2003年12月14日，江苏无锡一户人家的男主人接到了妻子秦某打来的电话：“你救救我，快点准备15万元钱。”

　　39岁的秦某于2001年出国，到柬埔寨王国首都金边打工。

　　丈夫觉得奇怪，她要钱做什么？秦某刚用无锡话回答了一句，电话就被抢过去了。电话再打来，她还是再三地恳求丈夫寄钱。

　　丈夫听出秦某似乎受到什么人的挟持，他问：“你是否遇到了绑架？”秦某回答：“是的。”

　　秦某的丈夫到公安局报案，并提供了绑匪要求汇入的银行账户。

　　为了保证人质安全，秦某的丈夫分三次将9．8万元打入绑匪指定的账户。但自从钱汇出，秦某的电话戛然而止，失去了音讯。

　　案情以最快的速度上报了江苏省委、省政府，接到报案的当晚，江苏省公安厅刑侦局立即派员赶赴无锡，与当地公安机关成立专案组展开侦查。

　　很快，警方确认了犯罪地点确实在柬埔寨境内。12月18日，柬埔寨西哈努克港出现了一具无名女尸，有人认定，那就是秦某。12月26日，江苏警方首批赴柬专案组成员出发，柬埔寨王国内政部警察总署成立了特别行动队对中国警方给予支持。

　　秦某的手机上曾出现一个金边的公用电话号码，公用电话的主人指认，这个电话是一个中国男人打出的，他从一堆照片中指认了嫌疑人。柬埔寨警方据此将有重大嫌疑的中国人张晓东、闫志刚、闫渤涛抓获并移交江苏警方押解回国。

　　江苏警方迅速开展专案审讯工作，闫志刚和张晓东否认自己绑架杀害了秦某，但在审讯中交代，这个案件可能与仍在柬埔寨的乔凤义有关。

　　2004年2月10日，乔凤义在柬被抓获，根据其交代，柬警方又陆续抓获犯罪嫌疑人富春斐、田淑敏并移交中方。随后，江苏警方又在广东抓获了犯罪嫌疑人蒋增谷、刘友国。5人的口供形成了一幕完整的犯罪画面。

　　在金边从事按摩业的秦某赚了些钱。为了搞到钱，田淑敏、刘友国、富春斐、蒋增谷密谋绑架秦某。

　　收到秦家人的赎金后，4个人决定杀人灭口。刘友国、田淑敏邀乔凤义前来，为秦某注射了毒品海洛因。刘友国见秦某仍在呼吸，又冲上去掐住秦某的脖子。当天下午，刘友国、蒋增谷驾车将尸体抛弃。

　　循迹追踪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条第一款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本法规定之罪的，适用本法。

　　这就是法律界常说的“属人管辖”。

　　抓获“12·14”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正是我国警方与柬埔寨警方相互配合，在尊重国际法和柬埔寨王国主权的基础上，联手打击跨国犯罪的成功尝试。

　　随着我国去柬埔寨经商、旅游人员的增多，在柬华人犯罪现象也日益突出。我国警方专案组一到达金边，就听到了在金边臭名昭著的几个人的名字。因此我警方高度怀疑张晓东、闫志刚几个犯罪嫌疑人是命案在身的重犯。

　　果然。几天后，在押的张晓东、闫志刚等人在法律的威慑下，供出了累累罪行：

　　2002年1月，在柬埔寨王国金边市，张晓东纠集闫志刚、钟文来、乔凤义、舒先锋、傅洪、冯承伟密谋抢劫中国浙江省籍商人王旭明家。张晓东等人谎称有业务，骗开王家大门，将王旭明、王旭明的女儿王青永、暂住王家的孕妇陈霞芬杀害，抢劫美金1000余元以及项链、戒指、手机及护照等物。

　　2002年1月，张晓东、闫志刚、钟文来、赵景良等人租乘柬埔寨司机卡姆章的奔驰轿车开往金边市郊，开枪打死了卡姆章。他们将抢来的奔驰车以2500美元出手卖掉。

　　2001年3月，张晓东、郑玲日、闫志刚经过密谋，趁与郑玲日共同租住一套房子的韩国商人金永初睡觉之际，用绳子将金永初勒死，然后埋尸河边。作案后，3人各分得从金永初处抢来的5000美元。

　　2002年2月，乔凤义等人用注射毒品的办法，杀害了在柬埔寨经商的崔宏炜，焚尸灭迹。

　　2003年1月，乔凤义、吴振、洪鲁明、田淑敏抢劫了在金边市做文具批发生意的丁书亮，罪恶的海洛因又注入了丁书亮的体内，事后，丁书亮的尸体被抛弃。……

　　以张晓东为首的这个跨国绑架杀人犯罪团伙，自1995年以来，在境内外抢劫、绑架杀人作案15起致17人死亡，其中在柬埔寨作案10起致12人死亡。连带其他若干起刑事大案，作案手段之残忍，后果之严重，性质之恶劣，骇人听闻。他们作案前都进行精心预谋，准备枪支刀具等凶器，中国籍的老乡、朋友和游客往往成为他们的主要侵害目标。

　　如果这伙犯罪分子不被铲除，在柬华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就得不到保障。根据领导同志批示，“12·14”案件，成为公安部2004年挂牌督办的第四号案件，也成为外交部及我驻柬使馆高度重视的案件。

　　利剑出鞘

　　“12·14”案件，是新中国成立55年来我国最大的一起跨国系列绑架杀人案件，主要犯罪地在国外，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条第一款。

　　破获“12·14”案件最大的难度，在于调查取证，那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

　　柬埔寨王国的国情、社会制度和法律均和我国有所不同，我国警方必须在柬埔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在柬埔寨警方的主持下，与柬方密切配合，调查取证。

　　很多犯罪嫌疑人说，从一见到中国警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这次破获的很多绑架杀人案件发生在数年之前，柬埔寨警方向我方提供了当时的现场勘查记录。但这个记录与我国刑事诉讼法的要求相差甚远。如果把这样的记录和鉴定结论拿到法庭上，犯罪嫌疑人可能因证据不足而逃脱我国法律的惩处。

　　在我国警方高超的侦查技术下，在惨案已发生两年之久的王旭明家弹痕、血迹重现；在另一已经被伪装的犯罪现场，我国的法医成功提取了被害人司徒良荣的两滴血迹。

　　在公安部和我驻柬使馆的直接领导下，赴柬专案民警通过两国警务合作渠道，直接从柬埔寨押解回国犯罪嫌疑人23名，在柬埔寨勘查现场及相关部位42处，绘制现场图34张，形成现场勘验和检查笔录42份，提取了一批痕迹物证，经生物技术检验直接认定犯罪；围绕犯罪嫌疑人实施犯罪的各个环节，经多方查找目击证人和知情人，搜集证人证言90多人次：调取了柬埔寨警方提供的原始接报案登记等原始证据材料，经使馆和柬警方确认，形成的证据材料超过12万字之多。在做好境外取证工作的同时，另有10多个工作小组赴上海、辽宁、浙江、四川、广西、天津、北京、福建、安徽等地开展调查取证等工作，先后在国内抓获19名犯罪嫌疑人，并获取了一大批证据材料。

　　在警方结束侦查时，此案的卷宗，已经有一人多高。

　　赌是渊薮

　　田淑敏，她的狠毒让每个参与办案的警察都为之咋舌。这个女人每参与一个绑架案，都首先建议：无论赎金有多少、是否拿到，都要不留活口。一连几个人都是因为她的强烈要求而死于非命。

　　她曾是一个在柬埔寨十分著名的商界女华人，堕落过程十分具有典型性。36岁的田淑敏1999年到柬埔寨，之前，她已经在国内拥有百万资产。到柬埔寨后，靠着自己的勤劳，把摩托车生意做得十分红火，成为当时柬埔寨知名的摩托车经销商。

　　田淑敏陪着客户去了赌场，朋友劝她买几百美元试试手气，她玩了一会儿，竟然赢了一千多美元。田淑敏于是成为赌场的常客，最后，把自己辛苦赚来的几十万美元都输在了赌场上。

　　田淑敏也曾想过自拔，她让家里人寄来了回国的路费。然而一拿到钱，就再次激起了赌博的欲望，又一次踏入赌场把钱输光了。就在这一次，田淑敏认识了她后来的犯罪同伙乔凤义和洪鲁明。

　　在此案中，堕落几乎都始于一个原因：赌。他们也大都是因赌而识，因赌而聚，也因赌而犯罪。

　　同伙评价张晓东：“别看张晓东外表比较斯文，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要他眼珠骨碌一转，就有人要死了。为了钱，他连自己的亲戚都不放过。”张晓东的表叔曾带人到柬埔寨旅游考察，一行人身上带有若干现金，为得到这笔钱，张晓东特地把这批人安排住在自己的住处，然后策划了一次抢劫，自己不出面，让同伙抢走了钱。

　　中柬警方联手打击跨国犯罪的行动，净化了当地的社会环境，得到了柬埔寨政府的大力支持，也受到了当地华人华侨的热烈欢迎。

　　公安部有关人士介绍，据估计，全球华侨已从原来的3千万增加到约5千万，而在柬埔寨的华人华侨就有60万至70万人。

　　中国公民在其他国家犯罪，不仅严重损害了中国的形象，也破坏了所在国的社会秩序，使华人华侨的生命财产受损。为此，公安部和外交部合作，已向国外派出警务联络官，表明了中国政府对打击华人在国外犯罪，保护华人华侨生命财产和所在国治安秩序的决心。

　　2006年6月，张晓东、乔凤义、钟文来等7人被处以死刑。闫志刚等9人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赵景良等7人被判处无期徒刑，郭振华等8人被判处有期徒刑。

　　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为这起罕见的跨国系列绑架杀人案，整整写了5万多字的终审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