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丛林帽,一双登山靴,一个大背包,胯间系一件风雨衣,大步流星,灰头土脸,当这个短发女孩孤身一人出现在山西朔州一个小镇时,她从当地人眼中“读出见到外星人的惊诧”。
甚至,一个瓜摊老板跳到她面前,大叫一声:“沙优那拉(日语,“再见”之意)!”在她以往的旅途中,人们总以为她来自日本、韩国或泰国。 因为,“千里走单骑”的中国女孩毕竟少见。
这个少见的女孩王冕来自中国哈尔滨,是北京大学英语系研二学生。今年7月底,她从北京出发,途经朔州,前往雁塞地区黄河与长城交汇之处老牛湾。
一张老牛湾的照片诱惑了她。照片里,黄河水碧绿而平静,与她想像中的黄河完全不同。“黄河水怎么会是这个颜色,这个态度呢?”她的好奇心被挑逗起来,便有了这次“不管不顾的出走”。
本想“拽一个帅哥同去吃吃煤渣、吹吹黄土来着”,但是小算盘没得逞,于是,王冕自己一拍屁股,照样儿背包上路。对她来说,独行本就不是第一次,无所谓了。
这个24岁的女孩喜欢像这样背包“暴走”。4年前,正读大二的王冕在北大BBS看到,旅游版上有人征友走三峡,她便试着报了名。这是她第一次暴走。一路上,为了省钱,10个穷学生挤一个二等舱,有人睡铺位,有人打地铺,还有人在舱门口搭帐篷。离开了校园,离开了宿舍,离开了常规生活,王冕发现,生活原来还可以这样。
从初中到高中,她是班里的课代表和学习委员。2000年,她以605分考入北大英语系。像大多数同学一样,王冕习惯于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但这次暴走,把王冕原先“封闭狭窄”的世界一下打开了。
“为什么不把这种生活方式融入自己的生活呢?”这个念头的觉醒,让老师和父母眼中的“乖乖女”,从此到处游走,看山看水。
利用各种假期,她参加山野穿越,她漂行湘西,浪迹乌苏里,独行西域,今年夏天又出走雁塞。全国34个省区市,她走过近20个。暴走“是一种上瘾的感觉”,如果半年没有出去走走,王冕会觉得“皮子发紧,浑身不自在”。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常规化的,但是人在旅途中,走出生活的常态,更浪漫、更洒脱一些,更自由一些。”她解释说。
每次暴走,最大的花销是车费,其他都“省得一塌糊涂”。什么样的住宿都有过,10元一晚,8元一晚,甚至5元一晚。通铺、地铺、帐篷都睡过。吃得也马虎,有时两根玉米棒子或者两个香瓜就对付了。当然,如果时间充裕,她也会下顿馆子。
有时,她会被热情的当地人拉到家里做客。一个塔吉克族小男孩请她吃面片汤和硬邦邦的馕。山西偏关的一个女孩,请她到窑洞里吃当地特色的“酸饭”。
她不去商业化严重的景点,专去游人少的地方。她到处看人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她常有些有趣的发现。比如,她从路边的小贩、出租车司机们身上,看到“他们充满生活的劲头”,即使他们缺斤少两,或者正破口大骂。相比之下,“我们反倒有些颓颓的”。
她把零零散散的发现记在随身的小本儿上。她的小本儿记录着一路暴走的心情、见闻、感想,还有班车信息,以及旅程中偶遇的朋友留下的联系方式。各色的墨水,不一样的笔体,一个个真实的名字和遥远的地址。
最初,她的旅费需要家里资助,读研后,她靠打零工自给自足。去年夏天,她决定去哈萨克斯坦,便给父母打电话。电话那头,她母亲说:“她爹,你儿要去哈萨克斯坦。”父亲叹息了一声:“哎,放假也不回家,养这儿有啥用。”但接着,他又发话了:“缺不缺钱?缺钱爸赞助。”
这个有些腼腆的女孩一次这样慷慨激昂地向母亲表白:“人活这一辈子大多时候都得循规蹈矩,读书、工作、结婚、生小孩,只有现在牵挂最少,可以听一听内心的狂涛,去做一些鲁莽和理想主义的事情。”
不过,她最终没去哈萨克斯坦,而是改变计划遍游新疆。甚至,独自一人背着帐篷、睡袋和干粮,徒步走了3天,到达喀纳斯湖。一路沿着河流,到处是草甸,漫山的野花,偶尔遇到骑马的牧人,远处闪过一两座毡房。
她游走过最远的地方,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热带雨林。今年4月,经过严格的筛选和培训,她成了绿色和平“天堂雨林”拯救计划的首批志愿者之一。此前,当她突然接到一个师兄电话,问她是否愿意参加时,她回答道:“什么鬼地方,那就去吧!”
她的个人博客取名叫“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室友们羡慕她来去自由的生活状态,送她一个混号:“文青女劫匪。”
“女劫匪”最不喜欢的工作,是坐在办公室的小格间里,整天面对着电脑,朝九晚五。这个暑假,同学们都忙着找实习、进外企,她却在宣传“天堂雨林”的保护行动。
谈到未来,她希望自己这辈子,可以不输,不赢,在80岁时能看着雪山,不慌、不忙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