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则戏剧性的消息:首先宣布取消“暂住证”制度的沈阳市拟于明年恢复实行“暂住证”制度,这距离它取消暂住证制度仅过去了29个月。但他们强调:“即使恢复也不是从前概念上的‘暂住证’,而是与从前一证式管理模式上有所类似的新的模式。 ”
是否更“类似”哪一种,目前尚不得知。但大多数人支持恢复暂住证制度的原因倒很清楚:为了管理和社会治安。按沈阳市公安局负责人的说法,该市目前治安形势严峻,外来人口作案占沈阳刑事案件发案数的40%~50%。言下之意,正是暂住证的取消,导致了治安形势的恶化。
但问题随之而来:难道实行暂住证,治安状况就很好吗?
今年11月,广州市一名外来打工仔因忘带暂住证而被十几名治保员打伤;10月,石家庄一个外来工开办的家政服务部有合法证件,依然天天被查暂住证,导致房东惧怕不愿再出租房子,服务部无奈关门;9月,湖北武警军官到东莞探亲,被十几名治安员以查暂住证之名打至左耳受伤……
或许可以将以上事例看作正当的“管理”代价,那么以下这些呢:11月,上海某联防员以查暂住证为由强奸女青年;10月,福建4名男子以查暂住证为名翻墙入室抢劫并砍伤女主人;而在山东日照,仅今年9月前就破获冒充警察入室抢劫案件10余起,其入室借口均为“查暂住证”……
这些事实让人有些晕:暂住证制度究竟会更好地保护社会治安,还是为社会治安事件制造了借口?有网友据此发问:恢复暂住证究竟是为了社会治安,还是重拾某些牟利手段?暂住证除了证明我“暂住”,还有什么意义?
似乎是有的。与沈阳类似,昆明等城市也取消了暂住证制度,不过代之以“居住证”,并承认拥有本市居住证的人士可以在本市内就业或求职,子女就学入托,依法参加各项社会保险,申领驾驶证、营业执照等。
不过,一位网友评论说:本市户口的居民是否能够完整地享受如上这些权利都有待检验,外来人口就更难断定了。而另外一些网友则认为:既然如此,何必又多此一举,要办个“居住证”呢?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合法身份证明是身份证,直接使用身份证岂不更好?“现在是信息社会,身份证也改成IC卡,居住地变了去刷一下卡不是更简单省钱?”作为世界上惟一对本国公民采取暂住证制度的国家,他们质疑:如果说中国人口多不好管理,为什么人口总数第二大国印度没有暂住制度?“如果说没有了暂住证,地球就不转圈了;如果说让权利回归民众,势必制造社会治理的障碍,无论如何我是不肯相信的”。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同一国度的同等权利的公民,偏偏要多办理一张证明才能合法地生活,这本身就是歧视,而此前20多年间的暂住证制度已使许多人有种不可磨灭的恐惧感。一位已在沈阳打工5年的“暂住人士”于幼军还记得当年被查暂住证的情景:“你看看那些人说话的口气,‘有暂住证吗……’尾音脱得忒长,眼睛斜着上下打量你……”
流行甚广的文章《疯子查我暂住证》则描述了一个更极端的例子,“他一扬手,很严厉地说:查证件,把你的暂住证、身份证、务工证、计划生育证明拿出来。……他把记者证拿来左翻翻右看看,随后又像验伪钞一样对着灯泡看了很久,然后把证件往地上一扔,大吼一声:假的!没用!拿暂住证来!……一把薅住我的衣领说,在城里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跑到乡下来给我们添乱?……”
北京生活的李先生说:“抛去社会治安因素,抛却宪法规定的公民自由迁徙权,还应该考虑的是,公民有免于恐惧的自由。”而在他看来,无论出于多么好的初衷建立的暂住证制度已成了“外来人员恐惧的根源”,“一个国家的公民怎能暂住在自己的国家里?而且还要为此感到恐惧?”
“中国似乎已陷入一个暂住证情结中。”他说,“官方就是认为暂住证可以解决流动人口问题,民众却是一听暂住证就哆嗦。”
29个月前,沈阳取消暂住证时的官方阐述是:人口流动频率加快,暂住证不能反映主体的居住事实,管理机关不可能仅仅依照暂住证来界定一个人的长期居住情况;很多用人单位对求职者是否有暂住证进行设限,既是对公民人权的一种践踏,又是对弱势群体的一种歧视,而实际上也成为一些单位巧立名目违规收费的借口;用暂住证强化常住人口的优越感,严重损害流动人口的人格与自尊。
沈阳打算恢复暂住证制度时,是否重新回顾自己当初的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