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有许多交错的街巷,进了家去可嚼出不少历史和风月。
绣衣坊是这些巷弄里最为气定神闲的。南边为头,北边为尾,从喧闹的忠介路到静寂的北胜街,300多米长的街巷就穿透了自明代以来的历代学子村人。 十米一棵小叶榕,那榕树长得老高,枝丫都蓬展覆盖了街巷的东西两头。大热的天,午后的绣衣坊巷里却全阴了,天只剩下一弯细长的线,又偶被榕树的枝叶割成小段,太阳就藏在枝叶中,隐隐约约地在人的身前身后晃动。
说是明代以来,绣衣坊就聚集了众多秀才在会馆中求学,并居住着许多大户人家。午后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巷里投注,和这巷里的人一起,懒洋洋地就过了500多年。
这巷子,离大街是有些远了,车少从这里经过,它保守着最精致的细节,任了人的脚步在水泥路面踢踢踏踏地响。我找不着明时学子们聚读的会馆,街巷里的人家,两边的木门都开着,通透透地一眼看过厅堂,却难见得一人。
我在一家传说有200多年历史的老民宅前停了下来,和这街巷的任何人家一样,刘家祖屋的门也开着,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这宅院从外观上看,很典型的岭南的围笼风情,一列递了四进,据说原是造了五进的,有一进房在清时的光绪年间被烧毁了,没人说得清其间究竟。单从这镂空雕着花鸟的门窗,绣着虫鱼的屏风以及规矩方圆的桌椅和神案,便可窥出这家人曾经的殷实。
从刘家祖屋出来,到隔壁的老人家里喝茶。老人说他遇着到刘家祖屋看风景的人,都会邀到家里聊聊天。这巷子就这么大,在巷头一抬脚,巷屋就有了响动。这巷子里的故事也一样,家家都差不多,不过都是一些柴米油盐事。
老人说这巷子中文才武将都齐全,穿着刺绣衣服的秀才们到底远了些,而武将却是近代的事,因而街头巷尾的茶馆里评说得最多的,是骆家大院里的络书酞。
骆书酞当年的住家仍在,绣衣坊里的骆家大院访客很多,大院的面积很宽,说是有1000多平米,尽管建筑的风格不太突出,但因了骆书酞黄埔军校15期毕业生的身份,以及后来参加了“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并且担任了副团长。这期间在丛林中的作战场景,我们只能从电影里寻找想像的空间了。
老人说是巷里的这些人和事,语气平和,茶在杯中氤氲,这巷里的故事渐渐就都有了色彩。从明朝到民国的绣衣坊,像是南美的曲子,如火如荼,热辣辣地喘着奔跑的粗气。现在的绣衣坊,安静了,有些单调,日子一天一天在重复。年轻人大抵都到茶馆里去了,这巷子里的茶馆不多,但都像是烂漫的春天的吵嚷,充满年轻的快乐。
午后的绣衣坊,榕树的枝丫仍旧静止不动,像是赌气的琼剧唱腔,唱的人脸不红,筋不爆,但到底是秀才曾经聚集的地方,总归留了一些牌坊的碎片,可以任后人咿咿呀呀地唱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