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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北京焦化厂一、二号焦炉前。距离2006年7月15日北京焦化厂停产推空的日子已整整50天了,46岁的炼焦一分厂厂长杨小林如往常一样,准时到厂,穿好工作服,别上工作卡,戴正安全帽,来到自己的岗位。他仔细检查着焦炉的设备,一圈圈巡视着,昔日生龙活虎、日夜喷烟吐雾的硕大焦炉,今天却静寂无声,不再发出往日炽烈的光和热,并将永远退出他的视野和生活。看着与自己朝夕相伴了14个春秋的“老伙伴”,杨小林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这座城墙般的焦炉有130个炉口,日产焦炭近2000吨,无论是管理、环保还是出焦量都代表着目前国内最高水平,因此获得“特级红旗焦炉”称号,这是全国第一座获此殊荣的焦炉。它给国家和北京市作出过巨大贡献,为企业带来崇高的荣誉,给职工留下终生的自豪……
一、二号焦炉分别是1992年和1994年建的,到现在才运转了十年出头儿,按照一代“炉龄”35年计算,这两座焦炉正值“壮年”。当7月15日北焦厂停产推空仪式在这里举行时,多少北焦人,即或如杨小林这样的铮铮汉子,看着最后一炉焦也是泪眼蒙眬,哽咽难言。
“焦炉就是我的家,这里凝聚着职工们的心血,体现着我们人生的价值,没有厂子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职工们对焦炉、对工厂有深厚的感情,但大伙儿都理解市里的决定,这对改善北京大气环境是件大好事。虽然很难过,但也都很坚强,我们相信北焦厂将来一定会重生,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会为国家再作新贡献!”
副厂长耿书信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建厂47年来,人歇炉不歇,经常值夜班,杨小林落下了“职业病”。7月15日停产仪式当晚,由于不再装煤,也就没有了焦炉里压煤杆夯实煤炭的声音,听惯了这种声音的杨小林睡梦中醒来,觉得哪儿不对劲儿,立即抄起电话打给值班班长,问焦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值班班长笑着回答:“你累糊涂了吧,从今儿起不装煤了,你能听见什么声啊?”“看来,我还得适应一个阶段,到现在,听不到装煤的声音,还觉得心里不踏实。”
爱厂爱到情深处,护厂护到最后时。虽然企业停产了,焦炉冷却了,但设备还在,人还在,主人翁的精神还在!在采访中,记者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感人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
规章制度高于一切
北焦煤气精制分厂,厂长刘厚庆身着蓝色帆布制服认真地给记者们讲解着中控室的用途,而后,又要陪着记者去厂区参观。在楼梯口,他突然停住了,歉然地对记者说:“对不起,我回去拿件东西。”再见到刘厚庆时,他的头上多了一顶蓝色的安全帽,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现在不生产了,设备都停了,没什么危险了,大热的天儿,你还戴安全帽干什么?”记者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们的规章制度。进厂区必须要戴安全帽,不戴要罚款。习惯了,打一进厂就这样做。”刘厚庆回答得很自然。“这个倒锥体的设备是钛材的,作用是脱氨;设备是从德国进口的,管理也是学他们的,但现在我们管理的比德国人还要好;这个是……”刘厚庆如数家珍般讲述着每一件设备的来历和功用,一边讲着,一边还没有忘记维持现场秩序,他张开双臂,拦住试图靠近设备拍摄的记者,时时提醒着记者们要“注意安全!”
“化工企业不比寻常,非专业人员靠近设备很危险,一切要按照规章制度办,按程序来。只有遵守纪律才能保证安全生产。”面对记者们不解的目光,刘厚庆解释道。“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不管白班夜班,不管是不是休息日,不管停产不停产,只要人在工厂,就要照章办事!”
7月14日上午8时,刚刚上班,北焦厂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为停产做准备的紧张忙碌中。刚刚开完班前会,炼焦三分厂党支部书记曾伟就接到了一起事故的报告。就在几分钟前,三分厂焦炉下一辆熄焦车车轮突然断裂,车体出轨。而此时,有20多吨刚出炉的焦炭正在车上。
车底自重80吨,焦炭20多吨,如此庞然大物竟在这个时候出轨,忙中添乱。怎么办?曾伟和其他同事火速赶到现场,一边确定抢修方案,一边组织人员备料。钢板、枕木、横梁……很快,一件件物料备齐了。
出动消防车,用水熄灭焦炭,在整个车体下加枕木、吊横梁,打算让破碎的轮子悬空,将车推走维修。第一个方案没有成功。
时值盛夏,30多个工人在熄焦车下忙碌着,操作时人根本直不起腰,而且还要忍受焦炭的高温蒸烤。工人们丝毫没有退缩,终于将出轨的熄焦车拖回轨道,闷热的天气,电焊的高温,加上焦炭的烘烤,焊接车轮的工人,两层帆布制服都湿透了,终于焊好了车轮,避免了几十吨焦炭因无法出炉而造成的浪费。
经历了5个小时的奋战,中饭都没能吃上,熄焦车终于被修好拖走。
但这毕竟是一次事故,尽管第二天就要停产了,但厂里的规章制度还要一丝不苟地执行,责任还是要追究。于是,相关人员都被罚了款,代班领导最多的被罚款700多元。“这很正常,作为检修人员,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排除故障,耽误了厂里生产,受罚是应该的。”面对记者,工人们没有华丽词藻,只有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的真实的懊悔。
干部带头奔赴唐山王晓燕曾是北焦副总工程师,年过50的她去年就到唐山新厂——“佳华”参与筹备二期工程。和家人两地分居,周末也不能保证回京。“北焦一直是全国同行中的佼佼者,作为北焦人,我们很自豪。北焦建厂为环保,如今退出也为环保,这是北焦人为首都发展做出的更大贡献。”
几乎每个人都有过两三个月的适应过程。炼焦分厂厂长邢贵文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焦至今已有16年。“刚来京唐港,感觉冷清荒凉。工程紧张,去年春节我没能回北京。下夜班后,街上空无一人,饭店全部关张,想家想得心里发酸。就是这样,我也不后悔,这里有我用武之地。”
41岁的备煤分厂厂长杨立权,是北焦2004年7月第一批选派到唐山的74人之一。10岁的孩子想他,天天给他打电话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爱人也说:“你走了以后,觉得家就不像个家了”。当时新厂刚刚建设,他没日没夜的忙,整整忙了一个月,才得空回家看看。“这就是北焦的传统——拼搏奉献精神!”他自豪地说。正是有了这种精神,“佳华”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取得这么好的业绩。
干部作表率,职工跟着走。
家住远郊延庆县的李石利,是80年代北京焦化厂招收的第一批工人。在北焦厂工作的20多年时间里,一直在做仪表工,尽职尽责,言语不多。焦化厂搬迁,职工分流,李石利报名去了唐山新厂。
“以前回家要3个多小时,9月后到唐山工作回家一趟就得要8个小时了。”李石利家里上有年近七旬的老父亲,下有今年刚上高中的儿子,爱人没有正式工作,以前,他每四天回家一次,到唐山新厂后就只能一周回一次了。
“报名到唐山去工作,离开北京了,照顾家里更少了,条件也可能比较辛苦,能适应得了吗?”记者问。
“国家需要咱,厂里需要咱,当了这么多年的工人,没有吃不了的苦。想家就打电话吧,现在想家时也都是打电话的。我们这种工作性质特殊,不能断了人,不能停供气。”他憨厚地回答。
“要到唐山工作,家里人,尤其是老父亲没有意见吗?”
“他老人家倒是挺支持我的。说,厂子需要你,你就去吧!他让我安心去唐山上班,家里的事不用操心,有我弟弟呢,可以帮照顾一下家里,干些重活儿。可我心里明镜似的,我是长子,欠着家里的啊!”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像李石利一样,许多职工都选择了去唐山新厂!
而对他们不约而同做出的选择,理由也是一样的:新厂熟练技工少,急需用人,老厂又安排不下那么多人,我们多一个人去唐山,就能为厂里多分一点儿忧,走,一样是为企业为国家作贡献。
如今,已有470名北焦职工,到唐山佳华工作,走上了新的岗位。讲奉献,讲牺牲,识大体,顾大局,他们是新时期最可爱的人!
不让一名工人下岗尽管知道将会被问及“职工分流、安置”的问题,副厂长耿书信仍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看到胸卡上显得年轻的照片,再与现实中的耿书信对比,他明显老了很多。
“我们精心设计了‘一厂三公司’的框架,完全可以安置现有职工。”
简短的开场白后,他和记者细细算了起来:目前需要安置的职工共有3491人,其中唐山新厂可以提供1470个就业岗位,北燃新元公司可以提供320个岗位,北京碳化公司将提供120个岗位,北京焦化厂本身还需要200名职工,北京燃气集团提供400个工作岗位,再加上到2007年底符合“内退”条件的980人,北京焦化厂所有的职工都将得到妥善安置。
“我们是全员安置,这其中还没有算要自谋职业的,如果有职工想要自谋职业,我们支持并提供方便。”
耿书信介绍说,企业转型总有一些人要面向社会就业,北焦厂的停产转型是从2002年开始启动的,从那时起,我们就开始着手对员工进行技能培训,组织了美发美容、电器修理等培训班,拓展职工的就业技能,职工在外面学习职业技能,厂里大力支持,并给他们报销学费。他们能找到一份可心的工作,是厂领导最大的愿望。
如此多安置职工的渠道,靠的是方方面面的支持。耿书信充满感情地对记者说,焦化行业专业性强,劳动强度大,危险性高,就业门路比较窄。很多职工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奉献给焦化厂,现在他们年龄大了,再就业比较困难,安置好他们,是北焦厂义不容辞的责任。多渠道的分流安置方式,职工可以自愿选择,无论选择那条路,都能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RJ179
图为由北京炼焦化学厂联合首钢总公司、德国蒂森克虏伯矿产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及唐山市北江贸易公司合资成立的唐山佳华煤化工有限公司已完成一期建设,年产焦炭量将达到100万吨。
本报记者孙戉摄RJ134
图为在焦化厂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郝铭龙即将赴唐山佳华煤化工有限公司工作了,对老厂还真有些依依不舍。 本报记者李继辉摄RJ1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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