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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快报记者远赴贵州纳雍县黄包包村面对其父母所见所闻不胜唏嘘
新快报特派贵州纳雍记者 魏凯
从8月5日自广州回到贵州老家直至9月1日离家,是郭云死前在家呆的最后27天。在这不到1个月里,郭云白天干农活,晚上在家休息,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一般从农村出来到大城市打工的年轻人,回家探亲时总喜欢与儿时伙伴聚一聚,喝喝酒、打打牌,交流一下打工际遇,但郭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这和他一贯内向的性格有关,他从小就这样,有点自闭,在外面打工也没有练得大胆些。”比郭云长一岁的堂姐郭春这样告诉记者。
临走给父母买了247块煤20斤肉
从广州回家探亲,郭云给母亲龙丛珍带了一件暗红色的上衣和两双塑料拖鞋,在贵阳转车回纳雍时,他又花十多元钱买了十斤装的一大袋洗衣粉。
如今爱子已经不在人世,一生辛苦的龙丛珍捧着这些礼物在记者面前不断抽泣,树皮般皲裂的双手不停地在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擦拭。风干了的黄泥还粘在这位老母亲的脚趾缝里,她脚上穿的正是郭云给她买的淡黄色塑料拖鞋。
老人说,沉默寡言的郭云是个孝子。
这次回家,郭云身上带了打工挣回的3000元钱,他想把钱都留在家里,但遭到父母的坚决反对,执意要让儿子把钱带在身上,到广州打工时可能还用得着。拗不过父母,郭云只好妥协,但随后给家里买了煤块和猪肉。“一共是247块煤和20斤猪肉。”父亲郭太祥对数字记得非常清楚。
除了郭云未成家之外,郭太祥的另外三个子女都生有多胎,他们的家境同样困难,61岁的郭太祥和老伴不得不下地干农活以维持生计。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两位老人一个月才能吃上一回猪肉,生炉子连煤块都用不起。
上车前硬塞给母亲200元钱
8月31日,母亲龙丛珍依依不舍地送郭云到纳雍车站。在这之前,老人偷偷地从郭云买的20斤肉中割下了10斤,做成辣椒炒肉让儿子带着上路,又在行李里面塞了10斤板栗和10斤辣椒,沉甸甸的行李足足装了3个编织袋和一个大桶。上车前,郭云硬是塞回200元钱给母亲,嘱咐“留给家里补贴家用”。这就是老人见到郭云的最后一面,回广州打工也是郭云生前留给家里的最后一条消息。在家里,郭云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他的衣物也全部被他带走了。
在家里的27天郭云没有半点发疯的征兆。因此直到9月6日下午5时30分,郭敏接到来自广州天园街派出所关于弟弟死亡的电话后一直都不相信。即使派出所告诉他:“从死者身上搜出了火车票和暂住证,就是你弟弟郭云。”他仍一度固执地认为,“这一切也许只是个梦,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一切就都平平安安了!”
郭云死前提过最后一个想法,他想在父母老屋隔壁盖座新房子,但由于没有钱,加上村里的建设规划问题,父亲郭太祥最终劝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也成为二老永远的遗憾。
两个破碎的家庭不知如何面对
郭家泥砖垒成的两间老房黑暗潮湿,在两老睡的里屋,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张10寸的黑白照片,那是郭太祥33岁时照的。相片里他身穿道士服、头顶道冠,摆出打坐的姿势。郭太祥说,那是他当年拜师学法事时照的,拜师之后,如果村子里谁家有人过世,他就可以去作法超度。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从来没有帮别人作过法事,如今却迎来了爱子的死讯。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儿子从离开家时身上带了2000元现金和三个编织袋的行李,这些东西怎么都不见了?郭太祥说,郭云的哥哥郭敏本来脑子就有病,十多年前靠吃草药才慢慢恢复正常,如今郭云的死讯让郭敏有些笨拙和滞讷,“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郭云作为全家唯一的希望,母亲龙丛珍对他一直念念不忘,几日来面对惨剧也无法克制,常常忍不住大哭。
目前全家唯一能挺住的只有郭太祥。“我很想去广州看看儿子最后一面,但又怕看见那3岁女娃的父母,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在采访的最后,郭太祥伸直了一直佝偻的身体,死死地拉着记者的手,一再追问如何面对受害者的家庭,昏花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而他身边的老伴,哭声也越来越大……
堂姐称郭云矢口否认有女友
在纳雍县黄包包村,郭云的交往圈子除了本家亲戚之外,几乎没有别人。郭云内向自闭的性格在家乡尽人皆知,在家的最后27天,他唯一一次参加集体活动,是农历七月初三出席他三爷爷(郭云爷爷的三哥)的葬礼。
很多黄包包村的村民,包括和他有五六年没见面的堂姐郭春,正是在葬礼上才见了他最后一面,“瘦削的脸,皮肤黝黑,除了头发长了一点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郭春这样描述多年不见的堂弟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
郭春告诉记者,当时她想和郭云展开来聊天,先诈问他:“听说你在外面有女朋友了?”郭云回答说“没有,没有”。郭春又说:“我都听说你有的,怎么不带回来看看?”郭云说“真的没有”。“我就接不上嘴了,之后就再没怎么和他说话。”
老村长郭建坤也是在葬礼上见了郭云唯一一面。郭建坤说,自己和他对话不超过四五句,就是简单客套了一下,问起他在广东打工的情况,郭云只是点头说好。“村里和他同在广东打工的有不少人,但他也极少和同村的人联系。”
打工经历未向家人提起过
即使是对着亲哥哥郭敏,郭云话也极少,总是闷头不吭声。在家近一个月,他住的半破土房子隔壁就是哥哥郭敏的家,但他挖完洋芋后从田里回来,即使吃过饭也很少过去串门。对于在广东的一切遭遇,他绝口不对哥哥提起。
因为家里穷,郭云一度辍学,到22岁才初中毕业,此后6年他都是在广东打工。因为贫困,打工期间郭云回家的次数很少,上一次回家的时间,甚至连他家里所有的亲戚都记不清楚,“大概两三年前吧,也是呆了几天就走了。”郭云的父亲,61岁的老人郭太祥只能提供这样一个模糊的数字。在离家的日子里,郭云跟家里的唯一联系,就是打他哥哥的手机。
“他每次打电话回家,说不了两三分钟就没话了,最先问:‘家里阿妈阿爸怎么样?’我说‘很好’,他又问:‘家里田地种得咋样?’得到‘好’的回答后,基本上就挂电话了。”郭敏告诉记者,他们全家对郭云在外面打工的情况知之甚少,仅知道他回家前是在广州一家电子厂做工,之前当过两次保安。至于媒体报道称郭云在广州有女朋友,家人更是闻所未闻。 图:郭云的父母向记者展示儿子带回家的礼物时,悲从中来。魏凯/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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