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封邮件被卖暴露平邮管理漏洞
平件运输中只清点邮袋不查邮件，造成邮件流程无法监控；国家邮政局酝酿建立更安全的邮路系统
□本报记者 姚健 耿小勇 北京 廊坊报道
■核心提示
上月，由廊坊邮政局寄往全国的万封邮件被中途卖到废品站。该事件暴露出平邮安全监管漏洞。
平件在运输过程中，只清点邮袋不查袋内邮件的做法，造成邮件流程无法监控，也就无法追索和赔偿，从而成为邮政工人麻痹的诱因。
对此，专家提议平邮应建立像挂号邮件一样的邮单追索机制，国家邮政局也已启动政企分离，业务和监管分离，建立更安全的邮路系统。
“明明是邮到广西的，怎么会跑到通州，还到了废品站？”8月22日下午16时，王杰甩下电话，嘟囔着冲出办公室。
这位北京时代文汇公司的负责人刚接到通州马驹桥派出所电话，被告知在一废品收购站，有他们公司200份画册，上面盖着河北廊坊的邮戳。四天前，该公司刚从此邮局向全国客户邮寄了2500份画册。
警方查证，该批邮件系从廊坊运往北京西站途中被司机中途盗卖的，共有近万封。
“平件丢了没法查。”国家邮政局公众业务部综合处一位官员认为，在此次邮件被卖事件背后，是平邮运输的安全监管漏洞问题。
“我们要对平邮的运输管理进行整改。”9月5日，廊坊邮政局副局长杨学军说，他们将对平信、平刷的分拣、分发、处理、运输等环节进行安全治理整顿，对运输环节监管责任到人，并强化邮车的监控。
更大的背景是，9月4日，天津等5省市率先成立省级邮政管理局，受国家邮政局垂直领导，实现政企分离。
新华社消息，其他省区市邮政监管机构也将在未来两周内陆续成立，这意味着，诸如廊坊等邮局在邮件运输过程中不再“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了”。
万封邮件被卖废品站
邮件是废品贩子从一辆白色面包车上买来的，共花了2000元。
“这是我们第一次从廊坊邮寄印刷品，就被卖到了废品站。”8月22日，在通州马驹桥一间二三十平方米的屋内，散落着几堆邮件，王杰不停地扒拉着，挑出200多本画册。
“就差跟着邮车走了。”王杰回忆，8月18日，经印刷厂介绍，他们从廊坊邮局以平信形式向辽宁、广西、江苏等地寄出近600本画册和1000份印刷品，由于画册的定价在200元以上，王杰格外谨慎。
他在邮局盯着工作人员将画册封包、盖邮戳后，“当时觉得肯定没问题”，才放心离开。
同样觉得没问题还有姚华，他是廊坊本地一家企业的负责人，“我们跟邮局合作20多年，从来都是印刷厂将杂志直接送到邮局，以前还清点，现在只管付钱。”之后，由廊坊邮局寄出的一批共计万份邮件出现在通州一废品站。
8月22日下午，通州马驹桥派出所民警例行检查出租屋暂住证，在一间红房子内查到这批“可疑”邮件。
民警随即扣押邮件，并按照上面的地址，通知寄发邮件的单位和廊坊邮局前来协助调查。
据废品商贩的妻子介绍，邮件是她丈夫从一辆白色面包车上买来的，共花了2000元，目前，她丈夫在逃。
廊坊市邮政局副局长杨学军介绍，邮件是在从河北运往北京西站的途中被盗卖的，事后查证，邮件价值约10万元，卖邮件的司机是临时工，已被移交司法机关。
8月26日，河北省邮政局接到国家邮政局通报，随即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案件。
平件丢失无法追索
平件丢失时，客户可以向邮局“询问”，但邮局并无接受查询的义务。
事实上，当日，司机并没有把邮车上的邮件全部卖掉。
王杰从廊坊邮局得到的答复称，运送这批邮件的是8吨的邮车，盗卖的这批邮件只是这辆车上的一部分。
记者无法采访当事司机来了解他的想法，但从被卖邮件的性质或许能看出这名司机如此明目张胆卖邮件的动因。
此次被卖的邮件多为印刷品，邮政系统称为“平刷”。
按照规定，挂号信都有一个邮单号，用户查询时到邮局提供邮单号，邮局根据号码向转运的铁路部门查询，这样可以一路追寻下去。
“平件都是混装，只有一个大概分类，比如按照包裹、信件、印刷品，每个发送接受单位都是如此。”北京邮政服务热线工作人员介绍，诸如大宗印刷品、平信，在邮局只有备案，寄件人留有发票，邮局只记录印刷品的数量与投寄方向，车站不会再做任何登记。
据介绍，邮袋只有最初的邮局会称重，剩余环节都不会再称重，也不会记录任何具体平件的信息。
这样，带来的一个问题是，任何一个外埠“平件”客户，如果邮局已经邮寄，并且铁路部门已经接收，追查是非常困难的。
按照我国的邮政法，平件丢失时，客户可以向邮局“询问”，但邮局并无接受查询的义务。
“平件不像挂号那样有明确的追索机制。”国家邮政局公众业务部综合处韦处长介绍，平件一旦出邮局，如果丢失，中间没有任何信息，也就无从查询，因为中间任何一个环节，都不清楚具体物品的信息，包括时间、数量。
“客户可以走法律途径，但在没有查明在哪个环节丢失的情况下，谈不上邮局的赔偿责任。”北京邮政热线监督处工作人员介绍。
国家邮政局一位官员表示，无论是大宗客户，还是一封平件，起诉的依据都是邮政法。
现行《邮政法》第34条规定，平常邮件的损失，邮政企业不负赔偿责任。用户平时邮寄的信件、印刷品、邮包、报刊等都属于所谓的“平常邮件”。
“印刷品尤其爱丢。”邮政系统一报刊负责人介绍，因为平件无法追索，而平刷又多是一些宣传品、报刊书籍等，公司事后追查的可能性很小，在这一漏洞面前，便容易让个别员工产生“贼心”。
交接只查邮袋数量
每一环节都是“只查面不查里”，即只看邮袋数量，不看袋内平件的具体数量和品种。
另一个漏洞在于，平价运送中，每一环节都是“只查面不查里”，即只看邮袋的数量，而不看袋内平件的具体数量和品种。
按照通常的流程，这些寄往外省的平刷，先在廊坊盖上邮戳，装入邮袋封口后上邮车，邮车司机根据录单核对后，在录单上签字，开往北京西站邮件分检中心。同时，廊坊邮局还要将运送的这批邮件的信息通过内部网络传给西站分检中心。
邮车抵达西站分检中心后，分检中心工作人员根据邮车司机提供的“录单”，开封邮车，核对邮袋数量后在录单上签字。
国家邮政局韦处长介绍，如果是寄往同一个地方的邮袋，西站不再分检，如果邮袋里面的平件既有发往辽宁的，又有发往江苏，那西站会打开邮袋再分检，重新标记西站转运的铅豆，下一站再按照上一环节发来的邮袋数量接收，也不记录任何具体邮寄物品的信息，直至最终邮局。
若任一环节发现邮袋数量有出入，工作人员要在录单上写明，并将情况传回廊坊邮局，邮局当天就会知道。
事实上，此次邮件被盗卖事件中，被警方发现之前，廊坊邮局并没有收到邮袋数量“有问题”的反馈。廊坊邮局物流中心马新跃主任证实此点。
根据北京邮政服务热线工作人员的介绍，西站分检中心与邮局之间比对的只有邮袋数量，传递的也只是邮袋数量信息，而对袋内邮件具体情况并无记录。
“邮袋中途依靠的主要是铅豆。”韦处长介绍，每个邮袋都会用铅豆封起来，上面标记转运铁路站，中途打开将会破损，“如果邮车、邮袋封口有破损，西站可以拒绝接收。”但在一名老邮政员工看来，在运输途中仍然很容易“做手脚”，“实际上，少几份平刷，看不出来。”更严重的一个问题是，国家邮政局有关官员介绍，一些大批量的印刷品，有时甚至不装邮袋。
而平邮的屡屡被卖也能证明此运输环节监管的漏洞。
2002年，绵阳市邮政局将星河公司200万封邮件卖给废品站，该公司职工秘密跟踪邮车，一路追至废品站，才东窗事发。
2003年和2005年，山东日照市和北京丰台邮政部门分别发生邮递员将邮件变卖被抓的事件。
邮车“客串”混局
廊坊邮局将物流车推向市场，车辆根据状况折价卖给司机，员工也变为临时工。
邮车、物流车混用也是安全隐患所在。
“以前物流与邮件业务是分开的。”廊坊邮局邮车司机周建华说，当时，邮件车走专门的邮路，物流车主要承接企业运输任务，邮件的监管非常严格，但现在邮件车与物流车相互间也会“客串”。
廊坊邮局针对“物流车”的改革始于两年前，将物流车推向市场，车辆根据状况折价卖给司机，员工也变为临时工。
“因为邮政物流生意很好，社会上一些人也将车辆挂到邮局的名下。”司机吴鹏说。
“物流车”司机承接邮局的生意，邮局相当于一个揽活的“工头”，集中调度车辆。
“邮路忙不过来时，也会调用物流加车。”9月5日，廊坊市邮政局一名负责人介绍说，集中调度物流车与邮件车，在保证邮件准时送达的前提下，可以提高邮车利用效率。
“地方将邮车承包给个人，物流与邮件车相混合的情况非常普遍。”国家邮政局网络运行部一位官员称，这种做法原则上国家是不允许的，但以前没有做明确的规定，地方打了“擦边球”。
该官员表示，物流属于放开竞争的业务，而邮件运输享受国家补助，廊坊这种混杂的现状原则上不允许的。
在他看来，更严重的问题是如何对运送邮件的物流车进行监管。通常的做法是，物流车必须有正式的邮政员工押车，但在现实操作中，很多地方便“偷懒”了。
对此，廊坊邮政局也提出了对邮车的整改，对邮运车辆进行监控，并进一步落实有关规章和操作流程，国家邮政局也表示，会马上整改规范邮路运输。
政策酝酿变革
平件调整将在邮政政企改革后逐步启动，相应的服务也会提高。
“平件改革将会逐步启动。”国家邮政局公众业务部韦处长表示，平件调整将在邮政政企改革后逐步启动，相应的服务也会提高，但如果建立像挂号一样的邮单追索机制，还需要一定时间。
中国政策研究会副秘书长范业强表示，平件无追索服务，中间无记录导致无法追索，这种邮寄体制应该改革，建立平件的追索机制。
“在起诉之外，还可以提供仲裁的机制，对于提供服务的最初对象，比如邮政局，切实承担起追责的义务，否则消费者的权利无从保障。”范业强认为，这样，也有利于对邮路的监管。
而针对运送邮件的邮政车辆，国家将马上出台明确的规范，以确保邮件运送安全。
一个未能证实的消息是，廊坊邮局一位邮政车司机介绍，廊坊邮政所属的物流车已变卖给职工，目前正在考虑实施邮件车的产权改革，“喊了一阵子，但具体方案还没出来”。
9月1日，国家邮政局针对邮车问题召开内部整治会议，对于已实施的邮车承包与混合运输，国家将不予追究责任，但以后将禁止此类行为。
同时，会议草案表示，国家将明确区分“邮件车”与“物流车”，邮件车专门走邮路，物流车参与市场竞争，不允许再出现“物流车”拉邮件的情况，更不允许出现相混合的情况。
“邮车问题我们已经关注了很久，详细的方案九十月份就会出台。”该官员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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