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
“你们想一想,毛泽东此时正在做什么?”蒋介石突然问道。“这……”陈诚不知怎样回答。
“大令,你提了一个调动想像力的问题。”宋美龄挑了一下描得细细的柳眉说,“依我看,此时的毛泽东像是一条被网住的大鱼。 ”
“哈哈……”蒋介石和陈诚都笑了起来。
“不过,别忘了,网总是有眼儿的。”宋美龄用鼻子笑了一下说,“我想毛泽东也许此时正在找那个眼儿呢。”
“是的,毛泽东决不会束手就擒,这一点我相信。”蒋介石踱了两步,站住,看看宋美龄,又看看陈诚,游移不定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可是依我看,毛泽东此时什么也没有做。”
“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宋美龄和陈诚同时一怔。
“是的,毛泽东什么也没有做。”蒋介石颇为得意地说,“为什么?你们想一想,一个人如果被紧紧地捆住了手脚,他纵然本事再大,还能干什么呢?毛泽东现在就被人死死地捆住了手脚。当然,是他们自己的人捆住了他。共党内部的事情我们是永远也弄不清的。我记得前几个月,大概是刚打下广昌不久,就有人跟我说,毛泽东终于输给了我们。我说,不是毛泽东输给了我们,而是红军输给了我们。”说到这儿,蒋介石停顿了一下,踱了几步。
“那还不是一回事嘛。”宋美龄有点儿不耐烦了,她一直不喜欢蒋介石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
蒋介石微微摇了摇头:“不,不一样。你们应该知道,现在向红军发号施令的是博古和德国人李德,而不是毛泽东。”
“你是说博古和李德帮了我们的忙?”宋美龄说。“不,我只是说,一年多来,与我们打仗的已不是我们的老对手毛泽东了。”蒋介石狡黠地说,“也许,毛泽东是我遇到过的最聪明的乡下人了,从二七年、二八年以来,他一直在与我们周旋,他有一套蛊惑人心的穷人理论,有一套从《水浒传》里学来的毫无章法的流氓战法,我讨厌与这样的人作战。”
“是的。”宋美龄淡淡一笑,“不过,现在好了。”
蒋介石看看夫人,微微颦了一下眉头,他觉得夫人的话听上去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他在地上踱了几步,站住,“对于毛泽东这个人,我的看法常常很矛盾,尽管我在一些事情上很讨厌他。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智慧,因此我倒是愿意和他较量较量,不过我想我是不会输给毛泽东的。可是如今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我是说我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交手的机会了。从这个角度上看,毛泽东有毛泽东的遗憾,我蒋介石有我蒋介石的遗憾。”
“是的,校长。”陈诚不好说什么,只有随声附和。
“也许,毛泽东还会给你机会。”宋美龄佯装听不出丈夫话中对自己隐含的不快,故意含笑说道。
蒋介石不禁一怔:“机会?毛泽东……给我……”“我是说,如果毛泽东在共军内重新取得权力……”
“什么?”蒋介石又一怔,不过他立即清醒过来,“哈哈哈……毛泽东重新得势?不可能,不可能,斯大林现在看重的是共党里的留苏派,毛泽东这个从湖南的小山沟里走出来的土包子不可能再成气候了。”
“依我看,共产党犯了一个错误。”宋美龄说,拉了拉被风撩开的纱巾。
“嗯,是这样。”蒋介石望着越来越暗的群峰说:不能不承认,毛泽东是熟悉中国的。在这一点上,我对毛泽东的认识超过了共产党。如果说毛泽东是个熟读过中国历史的狡猾的农民,那么,如今在共党里掌权的王明、博古只不过是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毛泽东可以自己打一片天下,从井冈山到瑞金,毛泽东是自己走出来的,而王明、博古在共产党里是靠别人扶起来的。在中国,谁熟悉这片土地谁可以生存。”蒋介石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看自己的夫人,说:
“因此,你刚才说得对,共党让毛泽东坐冷板凳是个错误。”
“如果毛泽东依然在指挥红军,四月间的广昌之役还不知是个什么结局。”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诚趁机说道。
“如果毛泽东还在指挥红军,可能就没有广昌之战。毛泽东是不会和我们硬碰硬的。”蒋介石不假思索地说。
“委座此见英明。”陈诚说。
“如果没有广昌之战,你这个前敌总指挥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宋美龄跟陈诚开玩笑说。
陈诚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对于蒋夫人这种近似轻慢的褒奖他感到隐隐的不自在。不过此时提到广昌战役,他仍然为那熊熊的战火所激动,作为第五次“围剿”中的关键一役,陈诚为之倾注了全部心血。(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