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快死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话筒里传出，无助的身躯从高楼上坠落。两架民航客机、两座摩天大厦、近三千性命，刹那间灰飞烟灭。只剩下废墟、瓦砾、漫天飞舞的尘屑、哀伤以及仇恨。2001年9月11日，现代人类遭遇的最恐怖的袭击，“上演”在最强大的美国。时至今日，5年逝去。世界，已因此而改变。

　　人性 选择悲伤还是复仇

　　有人在悲伤中默默前行。巴巴拉?米内尔维诺的丈夫路易斯死于“9?11”。巴巴拉已经学会如何继续生活，但她有时在床上会把手伸向旁边的位置，然后想象路易斯听得到她的耳语：“握着我的手。”5年前，艾萨克送妻子罗莎到地铁站，妻子搭乘地铁到世贸中心上班。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罗莎。2002年1月，他把罗莎的遗体葬在布鲁克林的格林伍德坟场，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到坟前看看妻子。还有一些人，选择的是愤怒。“只要那些景象、那些声音还在，我们就不会忘记刻骨铭心的伤痛，不会忘记凶手，不会忘记复仇！”这部分美国人反复聆听遇难者最后的声音，一遍遍温习记录惨状的照片，恐怖袭击的残忍在他们心头刻下永难平复的烙印。许多“9?11”罹难者家属组成各种团体，比如“9?11家属确保美国安全组织”、“摩天大厦安全运动”和“世贸中心家属争取安葬权组织”。他们在街上过夜；他们通过官司争取政府公布袭击事件档案；他们也在世贸中心和白宫外示威。莎丽?雷根哈德的消防员儿子在世贸中心殉职，她说：“怒火推动了我的工作、热情与成就。我知道这是不健康的，但我把悲伤搁在一边。”她的怒火从没减退过，以至于她的心理医生说，愤怒压抑了哀伤。“你要报仇，但这个仇永远报不了。”迅速采取报复行动的是美国政府。2001年10月8日，距离“9?11”发生还不到一个月时间，美国出兵阿富汗，目标直指发动“9?11”的“基地”组织和为“基地”组织提供庇护的塔利班政权。这次军事行动，美国得到了世界大多数国家的认同，这在二战后非常罕见。战前民意调查中，美国有75％的民众认为，即使这场战争会使阿富汗无辜平民受到伤害，他们仍支持进攻。复仇的心，总是坚定而残酷。

　　战争 为了反恐还是其他

　　有人切身体尝到战争的味道。英国《星期日快报》女记者伊冯娜?里德利曾被塔利班囚禁。10月7日，阿富汗战争爆发前夕，她在狱中写下这样的日记：突然间，巨大的白色闪光划破天际，打破四野的沉寂。炸弹爆炸的巨响叫我全身发抖。我由这间卧室往外头看，知道美国开始反击恐怖活动了。……突然间房门砰地打开，七八个塔利班士兵跑了进来……他们钻到床下，拉出一具火箭弹发射器，然后到铁柜里拿弹药；他们还拿了AK-47步枪。我大笑着说：“你们想拿那些去打B－52轰炸机呀？不如去拿弓箭好了。”塔利班果真不堪一击。如果说阿富汗战争仅仅是美国出于复仇目的而报复“基地”组织，并对恐怖组织进行致命打击的话，那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则被更多人认为，是打着“反恐”的旗号满足其政治诉求和经济目标。和进攻阿富汗不同，这次，联合国安理会没有投票表决，法国、德国、意大利等欧盟国家也不赞成。在一些学者看来，石油才是这次战争的真实目的。原因难以说清，但战争的发展却有目共睹，应该说并非如美国所愿。萨达姆政权被推翻了，萨达姆本人也被送上法庭，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未现身，反而是伊拉克大量平民的伤亡使美国备受指责。伊拉克反美势力的反抗也未停歇。正值“9?11”五周年之际，美国国防部宣布，2006年9月，伊拉克境内的流血事件达到近两年来的最高峰。有美国大兵在日记里透露出美军在伊拉克的恐惧：很多执行任务的士兵一到大街上就把事先做好的牌子挂到车外面，上面用阿拉伯文、英文写好：“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希望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这样的牌子被联军总部没收了很多很多，还有些牌子上写“我让你活着回家，你也让我活着回家”之类。伤亡士兵的家属在白宫门前抗议，国内质疑伊拉克战争必要性的呼声越来越高。“反恐”不再是能取代其他一切理由的惟一。逐渐从复仇的狂热中清醒过来的部分美国人在问，为什么？

　　魔盒 真的打开了？

　　9月初，美国总统布什在全国广播演说里慷慨陈词：“首先，我们在海外对付恐怖分子，这样战火不会烧到国内；其次，我们明确表示，任何包庇恐怖分子的国家，都和恐怖分子一样有罪，是美国的敌人，美国会找他们算账；第三，我们采用了新的对抗敌人意识形态的战略，我们在中东和其他地区支持那些自由和现代的力量。”这也是美国5年来“反恐”的思想概括，“霸气”溢于言表。美国与“恐怖组织”之间的斗争，已经演变为美国与“恐怖国家”之间的战争。阿富汗、伊拉克和伊朗，都被美国列入这一范畴。而自“9?11”之后，恐怖袭击的目标还从美国蔓延到其盟友，甚至不相关的国家。正如中国社科院世界政治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逸舟所说，“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恐怖分子的目的，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时殷弘教授看来，是“向西方国家的民众施加心理影响，让西方的公众对恐怖组织从心底惧怕，同时向他们的支持者显示其强有力和无所不能”。恐怖袭击的确改变了一些国家的政治。马德里爆炸三天后，西班牙大选。此前最被舆论看好的执政党人民党被最大反对党工人社会党(简称工社党)击败。马德里爆炸，使西班牙人开始谴责政府一味追随美国，导致“基地”在大选前夕发起恐怖袭击。巴塞罗那一名48岁的选民说：“我本来不想投票，但是我改变了主意，因为人民党应该对马德里爆炸以及伊拉克的谋杀负责。”在美国国内，反恐活动已渗透到国家政治生活的核心和人民生活的基础层面。伊拉克战争的成败，反恐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总统布什和执政党的政治前景。5年来，恐怖袭击并未停歇，围绕窃听、情报等话题的争议也喋喋不休，但有一点无法否认，那就是恐怖组织本身的确受到打击，更多的恐怖分子被送入监狱。经历过地铁炸弹惊魂后，英国警方总算也挫败了炸机阴谋。在俄罗斯等国，针对恐怖分子的打击力度也更强了。

　　恐怖 也是一种意识形态？

　　为纪念“9?11”5周年，美国总统布什发表了系列演说。2006年8月31日，他在盐湖城美国退伍军人团体美国军团全国会议上把恐怖分子称为：“法西斯、纳粹，以及一切20世纪独裁者的继承人。”在美国眼中，恐怖已经被当作某种“意识形态”。2004年，由拉姆斯菲尔德和时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迈尔斯签署的《国家反恐战争军事战略计划》中就曾扩大敌人的范围，将针对美国的恐怖威胁定义为“伊斯兰极端主义”，而不是“基地”组织。有分析认为，这种“打意识形态战”的做法容易被恐怖分子利用，通过宗教挑起矛盾，激发全球性的反抗浪潮。事实上，这种做法的恶果正在逐步显现。“滚回老家去！”“你是基地组织的人么？”“拉丹怎么样了？”面对这样的羞辱时，许多在美国的阿拉伯人无言以对。尽管“9?11”已过去5年，仍有49％的一般民众认为应该对阿拉伯裔美国人加强监视，41％的人认为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可以拘留阿拉伯裔美国人，23％的人赞同警察可以以貌取人，拦阻阿拉伯裔美国人的汽车进行搜查。根据2004年大赦国际组织的调查，“9?11”后，美国约有320万人遭受过种族形象定性的迫害，其中多来自中东、南亚。一旦冲突超越了组织、国界和宗教，上升到文明的层面，必将裹挟进更多的受害者。2006年8月10日，英国警方称，警方近日挫败一起企图炸毁飞机的阴谋。据称策划者欲用液体炸药，同时炸毁10架飞机。主犯是英国第二代移民，生于斯，长于斯，受教育于斯。但他们最终却选择以自杀式袭击伤害这个国家。这一点，让英国人心胆俱寒。

　　反恐 路途艰难而漫长

　　恐怖杀戮仍然存在。仇恨仍然存在。这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恐怖袭击的目标从美国扩大到亲美国家，“基地”之外的恐怖组织加紧渗透，纷纷活跃，反恐的战线，也从美国延伸到全球。从“9?11”事件至今的5年里，反恐，是世界范围内的重要新主题。巴基斯坦、印度、中国、俄罗斯、欧盟，都成为反恐中坚力量。在全球范围内展开反恐合作，是切实有效的方法。上海合作组织一直将反恐作为组织的主要任务之一，并于2004年启动了地区反恐机构。对于和平发展的中国，恐怖主义威胁主要是来其境内外的“东突”恐怖势力和国际恐怖组织、恐怖分子等进行的各种恐怖活动，以及“台独”分裂势力对国家安全及和平统一所构成的威胁。分裂势力、恐怖势力和分离势力一并被列入上合组织要打击的“三股势力”之内。中国还肩负着主办2008年奥运会的重任。自“9?11”后，中国就初步建立了一整套的反恐体制，到2002年，已有多个地方建立了反恐部队，北京和上海还纷纷举行了反恐防暴演练。现今北京则成立了全国各省市中的第一个反恐局。此外，中国目前正在着手制定一部统一、完整的反恐怖法，为预防打击和制止各种恐怖活动提供有力的法律保证。5年之后，世贸中心的废墟依然如故。而纽约、美国、美国人，乃至整个世界都有了变化。美国现在是否安全？很多人说，不。美国是否要放弃？也有很多人说，不。美国未来的反恐之路怎么走，全世界都在观望。供稿/《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