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踪 快报记者戳穿“涣皮速”神话

　　■ 嫌疑者喊冤，连称南京市场上所售全是假货

　　■ 快报记者发现一串问题后，行踪竟被“监视”

　　读者投诉：用了“涣皮速”症状反加重

　　“我用了涣皮速后怎么症状加重了？”连日来，快报投诉热线96060不断接到读者这样的反映。南京栖霞区的翁先生说，他去年患上牛皮癣（银屑病），看到“涣皮速”在宣传中说：某位女士使用这种产品后，不仅治好了严重的体癣，皮肤也变得光滑亮丽了，整整三年不敢出门的她终于可以出门旅游了。而同样的喷剂使用在翁先生身上，却没发生同样“神奇”的效果。

　　更令人痛苦的是，不少读者表示在使用了“涣皮速”后症状反而加重。张女士手部患有四五年的湿疹，湿疹造成手上有点脱皮影响美观，当她老公看到“涣皮速”的宣传后，立即为她购回几盒。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喷剂越用病情越严重，原来只是小范围脱皮变成大范围脱皮，而且双手至手臂部分都出现了瘙痒症状；戴先生是腿部湿疹患者，原来腿上有6个湿疹块，喷过“涣皮速”的地方湿疹块变大，皮肤颜色深暗，并且长出了二十几个湿疹块……

　　快报读者的这些投诉也引起了南京主管部门的关注，工商、卫监等部门对“涣皮速”开展了调查和处理。

　　深入调查：问号一串 记者赶赴内蒙古

　　在调查和采访中，记者发现了“涣皮速”的种种疑点：涣皮速的全称是“（皮癣）洁肤抑菌液”；“适用范围”标注为：用于银屑病（牛皮癣）、手足癣、股癣、体癣、头癣、花斑癣、鱼鳞病、神经性皮炎、湿疹、皮肤瘙痒等人群。由此判断，该产品应该是经过严格审批和认证的药品。然而，为什么该产品外包装和瓶身上标注的并非“国药准字”而是“消字号”呢？“内卫消证字（2005）第0009号”是真实的吗？它的效果真像宣传中说的那样有消除皮癣等神奇的疗效吗？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读者使用了“涣皮速”后反而出现症状加重的现象？

　　一连串的问号，给“涣皮速”的神话披上了团团迷雾。为了消除这些疑问，根据“涣皮速”外包装上注明的地址，上周，记者奔赴数千里之外的内蒙古呼和浩特，进行实地探查。

　　扑朔迷离：快报记者行踪竟被“监视”

　　在呼和浩特市回民区工商分局记者才知道，“涣皮速”的生产企业“内蒙古蒙昊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下简称蒙昊）最早的主业并非该产品，而是服装、百货。2006年2月10日，公司经营范围增加了“卫生用品（涣皮速洁肤抑菌液）的生产及销售”。回民区工商分局分管登记注册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消毒卫生产品必须要前置审批，并在存档资料中查到了“涣皮速”的卫生许可证复印件，它所标注的正是“内卫消证字（2005）第0009号”。随后，记者赶到呼和浩特市质监局、回民区税务分局，发现蒙昊公司的机构代码证、税务登记证均有备案。

　　采访进行到此，似乎很难再深入下去了。“蒙昊”的主要手续好像基本都具备，记者到达呼市之前的疑问逐渐变淡，“莫非只是对产品效果宣传得太夸大？”尽管这么想，记者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调查采访。果然，随后的走访接连出现意外，又让记者心中疑窦丛生，迷雾重重。

　　意外一：

　　“涣皮速”厂址玩失踪

　　蒙昊公司在外包装和说明书上标注的地址都是呼和浩特市金山经济开发区。在路上，出租车司机就告诉记者：“金山开发区是个狭长的地方，所有的企业都在马路两边，在车上就能看到。”但记者一路行来，根本没有见到挂牌为“内蒙古蒙昊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的单位。难道这个企业没有标名称？或者不在马路边而是在开发区的里面？

　　为探求究竟，记者赶到了金山经济开发区经济发展局。一位姓陈的工作人员指着墙上挂着的开发区企业分布图，非常肯定地告诉记者：“我们这里绝对没有蒙昊科技发展公司。”这就怪了，能在开发区立足的企业一定不是普通的小作坊，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莫非以前有的但现在迁址了？“以前也没有，而且在谈的和即将进入的企业中都没有。”工作人员的答复很明确。

　　不死心，记者又根据蒙昊营业执照上的地址，赶到了呼和浩特市锡林南路103号银都大厦A座602室，但该房间却是“铁将军”把门，记者敲了半天也无人应声。隔壁一家单位的工作人员说：“旁边这家单位的具体名称我们也不清楚，好像是做药的。”

　　记者转而向银都大厦的保安求证，这名保安说：“没有这家公司啊。”他又拨通了物业管理办公室的电话询问，结果也被告知，银都大厦里并没有“内蒙古蒙昊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这样的单位。记者注意到，在该大厦一楼的单位分布表上，也没有“内蒙古蒙昊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的标牌。

　　随后的探访更让记者疑惑不已，像这样在全国范围销售的产品，在自己的生产地呼和浩特市的市场上，竟然很难发现。记者走访了呼和浩特市的一家平价大药房，并没有见到“涣皮速”的踪迹。药店的销售人员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卖过涣皮速，哪儿有卖的我们也不清楚。”

　　9月5日下午，快报记者到达呼和浩特后立即展开调查采访。在此后两三天的时间内，调查过程一波三折、疑窦丛生、意外连连。没想到的是，就在调查刚刚取得进展时，居然又遇上了“李鬼喊捉李鬼”的戏剧性一幕。更没想到的是，记者的正常采访居然从头至尾受到了厂家的盯梢。

　　意外二：

　　“消字号”竟是套号伪造

　　重重迷雾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9月6日上午一上班，记者就赶到了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厅。当记者把“内卫消证字（2005）第0009号”的卫生许可证复印件和在南京市场上销售的“涣皮速”产品，一同递交给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厅法制监督处时，有关负责人当即就指出了问题所在。

　　该负责人指着包装上“皮癣”等字样连连摇头：“从这两个字上就可以断定，我们不可能给这样的产品发证的。”翻过来看背面的产品说明，有关牛皮癣等顽症的适用范围的说明更让有关负责人气愤，“明明是卫生用品，竟然还标称对牛皮癣等顽症有功效，简直不像话！”他进而介绍道，这张“内卫消证字（2005）第0009号”的卫生许可证，他们的确给蒙昊公司批过，但那只针对当时报批的“涣皮速洁肤抑菌液”这个产品，绝非市场上所销售的“（皮癣）洁肤抑菌液”，虽然看起来只是表述差别，但却代表这是两种性质和要求完全不同的产品，而后者是根本没经过审批的。既然前者的证号被用到了后者身上，那么这就是常说的“套号”行为，也就是伪造证号的行为。

　　“不过，当前最主要的，是证明这个违规产品确实是蒙昊生产的。如果是别人假冒他们的产品，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有关负责人说。

　　意外三：

　　嫌疑者自称“受害者”

　　为确定市场上所售的“涣皮速”究竟是不是蒙昊所生产，卫生厅工作人员立即通知该公司法人代表巴某前来接受调查。短短十多分钟后，巴某就赶到了。让工作人员和记者稍感意外的是，似乎早有准备，他的手上拿了两个“涣皮速”的包装盒。

　　“我的产品被假冒的多了。”巴某出示了带来的两个“涣皮速”包装盒。“你们看，这个是咸阳生产的，还标了个‘315防伪查询电话’呢，都是假冒的。”记者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个深咖啡色包装盒上标注的是“涣皮素”。“谁让我们名字起得好啊，‘涣皮速’，迅速换皮，好多人假冒。”巴某看起来实在像一个遭到假冒侵权的受害者。

　　“你们再看，这才是我们自己的产品。”记者看到，他带来的另一只盒子与记者带来的在市场上随机购买的“涣皮速”的盒子外观上、主要标注几乎一摸一样。经过仔细比较才发现，巴某出示的包装盒上产品名称是“涣皮速洁肤抑菌液”，既看不到“皮癣”二字，也看不到一连串的“牛皮癣”等适用病症。也就是说，最有违规嫌疑的特征全都没有。再翻开里面的产品说明书，也同样如此。

　　卫生厅工作人员说：“他带来的应该是我们批示的。”不过，单从这些情况也并不能认定各地市场上销售的“涣皮速”产品就一定都是假冒而非蒙昊生产的，“我们会作进一步调查。”

　　意外四：

　　南京市场上全是假货？

　　既然巴某称记者从市场所购买的是假冒的，那么真的“涣皮速”又销往哪里了呢？当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时，巴某又抛给我们一个意外：“我们没怎么生产，就做了五六百盒，都送给亲戚朋友试用了，效果不怎么好，就没正式生产。”

　　“那有没有向市场上正式销售呢？”

　　“没有正式销售过。”

　　“南京市场卖过吗？”

　　“南京？我们一瓶也没卖过。”

　　“那照你这么说，南京市场上销售的‘涣皮速’全是假货了？”

　　“可以这么说。”

　　“你们在南京没有经销商或者代理商？”

　　“没有。我们的产品要进南京市场只能进医药公司，可是也没有进。”

　　“但是南京市场上‘涣皮速’的广告做得很多，难道是有人一厢情愿帮你们宣传产品？”

　　“这个嘛……我们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们准备采取什么措施？”

　　“根据情况我们也会去打假的，希望你们在报纸上也帮我们说明一下。”

　　在南京多家药店公开销售的“涣皮速”居然一下子全都成了“假货”，这实在是记者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然而，蒙昊的说法究竟是真是假，它果然是“冤枉”的吗？

　　意外五：

　　记者行踪竟然被“监视”

　　就在记者无法确定答案时，又一幕意外上演了。正是这幕意外，让记者确信：蒙昊的说法一定“有鬼”！

　　在结束对巴某的采访后，对方一再请求“一起吃个饭”、“陪同观光”等，并连称认识记者的哪些熟人，非常热情。不过，这股热情强烈到了反常的地步———当记者态度坚定地拒绝后，巴某及其同行者竟然上前强行拉扯记者上车；当遭到记者正言警告后，居然还毫不回避地说：“那只好你们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

　　他们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此后的时间里，无论是在公共场所还是住处，记者的行动始终处于对方的“视线范围”内。一位巴某的同行者甚至数度冒充“接待人员”到记者的住处向工作人员打探情况。而巴某的热情也丝毫未减，频频致电记者表示要“一起聊聊”。

　　这样的反常举动更加让记者疑心———既然是受害者，何必如此反应过激？另外，记者从蒙昊公司的网站上看到，无论是产品名称，还是产品“功效”说明；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片，都与市场上所销售的“涣皮速”一模一样。特别是“皮癣”字样及其对牛皮癣等顽症的神奇功效，更是无一遗漏。看来，巴某的说法漏洞百出。

　　“涣皮速”厂家贼喊捉贼

　　“涣皮速”的开发企业蒙昊公司负责人巴某声称，从未在市场上正式销售过“涣皮速”，在南京销售的全是假货，然而在其网站上宣传的正是他所谓的假货，加上该公司对记者的跟踪监视，使记者不得不对巴某的话产生怀疑。怎样验证呢？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厅的工作人员和记者取得一致意见：还是得从生产地点入手。于是，一场“揭谎行动”打响了。

　　甩开跟踪直扑产地

　　9月6日下午，新华社内蒙古分社记者与快报记者联合行动，记者随同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厅法制监督处、卫生监督所的执法人员驱车再度赶往金山经济开发区。这一次，记者和执法人员“秘密行动”，巧妙甩开了跟踪。

　　据当初受理蒙昊申报许可证手续的工作人员回忆，蒙昊公司所谓的在金山开发区的地址，其实根本不是其工厂所在地，而是一家叫做亿业的生物科技公司，蒙昊的“涣皮速”产品其实正是委托这家公司生产的。

　　果然，执法人员一行在金山开发区内找到了亿业生物科技公司。不过，这天该公司正好休息，除了几个值班人员外，车间全都铁将军把门。

　　代工工厂里揭真相

　　趁着执法人员展开调查的机会，记者与亿业公司的总工程师田某聊了起来。据田某介绍，该公司以生产自有品牌的消毒产品、卫生用品、洗液为主，另外有时候还接受委托，帮其他企业代加工产品，例如“涣皮速”就是一例。

　　“是不是这个产品？”记者当即向田某出示了在南京市场上广为销售的“涣皮速”产品。

　　“正是，就是这个产品。”田某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连连点头。

　　“麻烦你再看清楚些，确实是这个产品吗？确实有‘皮癣’‘牛皮癣’这些字样吗？”为慎重起见，记者和执法人员都提醒他辨认清楚。

　　“我再看看……没错，我能肯定，就是这个产品。”

　　看来，巴某所谓“市场上的产品都是假货”的说法是个谎言。不过，在没有看到现场加工好的产品前，田某介绍的情况仍然不能作为充足的证据。

　　“能带我们去车间看看吗？”

　　“看是能看，不过‘涣皮速’在大约两个月前我们就加工完了。现场一盒都不剩了。”田某表示。

　　稍后，车间钥匙还是找来了，记者和执法人员走了进去。的确，除了亿业公司自己品牌的半成品和成品，现场连“涣皮速”的影子都没看到。

　　就在记者一行准备离去时，蓦然发现，包装车间的一张桌子上，正摆放着一盒包装完好的“涣皮速”！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两瓶崭新的喷剂，旁边还放着几个塑料内盒……

　　顿时，在场的人都激动起来。将现场的“涣皮速”与在南京市场销售的“涣皮速”一对比———两者完全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巴某和他的蒙昊说谎了。他向记者和卫生厅工作人员出示的所谓“真的涣皮速”其实才是假的。

　　铁证如山，卫生厅工作人员现场作出结论：蒙昊公司的“涣皮速（皮癣）洁肤抑菌液”根本没有取得卫生部门颁发的卫生许可证，涉嫌非法生产经营，根据国家卫生部《消毒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进行处罚。

　　“受害者”原是造假者

　　“大概是去年底，蒙昊来找我们谈的，让我们帮忙生产一批喷剂。”亿业公司总工程师田某告诉记者，因为两家关系不错，所以就合作了。

　　“所有的原材料都是蒙昊提供给我们的，主要是一些中草药，我们根据他们提供的配方进行加工。就连外包装也都是蒙昊提供的，我们生产好了，再往里面包装。”田某说，双方对来料的数量、委托加工的数量都是严格核对的，就连包装也不例外，“每剩余一些包装，都要严格退回的。”

　　据介绍，蒙昊的委托数量主要视市场销售情况而定。如果销量好，要货也就要得多、要得急。最后一批加工的时间大概是今年5月份左右。总共数量约有五六百件，平均每件100盒。

　　南京的经销商究竟是谁

　　如此一个非法生产经营的产品，竟然在南京市场上颇有名气，显然，一度被巴某矢口否认的经销商功不可没。这个经销商究竟是谁？9月8日下午，一直周旋于“涣皮速”风波的南京周氏广告有限公司总经理周某再次赶到快报，透露“谜底”：代理“涣皮速”南京地区业务的是南京某生物科技公司，她的公司只是代理广告而已。但是周某说的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负责人在接受快报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公司从未代理过“涣皮速”这个产品。

　　南京部分曾经销售过“涣皮速”的药店负责人告诉记者，和药店洽谈“涣皮速”业务的正是南京周氏广告有限公司总经理周某本人。截至发稿时，周某未对此作明确答复。

　　快报特派记者 郑春平 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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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车东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