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人基本上分为五路六姓。莫姓也是最大的姓氏。莫家是望族。我认识一个朋友叫莫东旺。尽管大清国的制度早已经消失,但莫氏的威望仍然是很高,莫东旺的父亲依然还是领催(排长),同时还兼职乌立楞的萨满。权力没了,但看病行医还是他的长项。 鄂伦春萨满,行医的时候不仅为人类治病,为母兽分娩,解除痛苦,也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在野狼沟期间,莫东旺就讲了这个难忘的故事———他陪着父亲为母狼接产。回味当初,至今还觉得有点儿意思。尽管我没有亲自去体验,但是我相信:莫东旺的感受是生动而又真实的。故草录如下,奉献给读者。
那是一九六六年的深秋。第一场清雪黎明时分,莫东旺的母亲被狼嗥声惊醒,催促着父亲:“奔咱家来啦!肯定得的是难产啊!不是难产,公狼不会来求助咱的!羊马比君子,母兽这也是过鬼门关哟!他爹,快去吧!听听它叫唤的,多着急啊!”为母狼分娩,都得两人做伴。毕竟是猛兽,时时刻刻都得谨慎的提防着。父子两人出门后,远远地就看到一只公狼在不远处叫呢,“噢!噢!噢!……”猎狗围着,但不敢近前,猫狗对野狼从骨子里头打怵。公狼见人来了,扭头就快跑,跑一段距离再回过头来看看,莫东旺和父亲骑着马追赶,方向是葡萄沟的深处。
赶到地方天就已经亮了,洞口旁边,一只大肚子母狼在草地上躺着,呼吸困难,已没有力气挣扎,血水已把大面积的白雪融化。母狼在哼哼,半闭着眼睛,与人类难产没有什么区别。大公狼的目光紧张而又焦虑,看着他爷儿俩,硕大的尾巴一个劲儿不停的晃动。有人说林狼不会摇尾巴,摇动尾巴的肯定是家狗。老狼的尾巴始终是夹着,只有奔跑尾巴才能伸开。这是偏见,狼也摇尾巴,是它乞求和感激你的时刻,老狼的尾巴才大幅度的摇动。
野狼是群居动物,数量越大,周围的食物相对就越少。但生崽子顺利,是营养不良提供的方便。可是葡萄沟的母狼分娩时就困难,尤其是头胎,不少母狼就活活地被憋死。不是所有的公狼,都敢进屯子找人类求救。敢于求救者也仅仅是少数。狼与猎人多都有仇恨,宁肯惨死也不愿意屈服,更别说是投降和讨好你了。这只公狼能主动去找人,是它和人类还没有发生矛盾,或者是相信人类中的朋友,不会袖手旁观看它们的热闹,或者是被迫无奈铤而走险,请来人类救它。
莫氏家族,祖祖辈辈都会熬制丸药。就地取材,用小兴安岭的植物和动物们的内脏。治子宫脱垂,月经不调,尿血,痛经,坐月子的风寒,八味植物,五味是动物。植物分别是黄瓜香、八股牛、懈寄虫、大蓟子草、苣荬菜、五味子及柴胡和山芍药。动物是狗獾、绿头鸭、燕子粪和小飞鼠。最后一味是癞蛤蟆油。熬成的药丸是莫氏的秘方,妇女难产或胎位不正,百分之百,药到就能病除。母狼难产也是服用此药。但防备万一,每次去沟里为动物出诊,东旺都要带一把特大号的匕首,对着公狼,防备发生不测。父亲莫金海虔诚而又坦荡,先祈祷大神———胸前悬挂的透伦玛路,然后再提醒公狼和母狼:“我来治病,咱们都是自愿,成功了别喜,失败了也别怨!鄂伦春人,永远是朋友!”服下药,再给它顺胎,半个时辰,危险就能解除。父亲为母狼揉搓着肚子,莫东旺的匕首,尖对着公狼。手术失败了,他也要拼命地保护着父亲。
分娩成功,母狼得救。公狼送他们好远好远。(黑龙江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