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挥之不去的梦魇
本报记者 苏丽萍
高登岗，男，1960年出生，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在去美国之前，曾在南京一报社从事采编工作。1990年赴美，之后，他一直在纽约曼哈顿的一家贸易公司上班，现担任行政主管。 他公司的地址仅与世贸大楼隔几条街。5年前的今天，他端着咖啡走向玻璃窗时，亲眼见到了世贸大楼笼罩在层层烟雾中，然后轰然倒塌。图片由高登岗先生提供。
世贸双子大楼的废墟上，“自由塔”的地基已经打下，很快这里又将是繁华一片，但“9·11”，仍是许多美国人和在美华裔挥之不去的梦魇。本报专访了在美国生活了16年的南京籍华人高登岗先生，通过他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遥望那一天的哀伤，缅怀逝去的亡魂，为了不可忘却的纪念。
见冒烟以为失火
2001年9月11日，9月份的第2个星期二。凡在纽约生活的人，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日子。那天，天空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能见度非常高。一对情人旁若无人地拥吻，孩子们在碧绿的草地上追逐嬉戏。
“9∶00左右，我端着一杯咖啡走到窗口，突然看到世贸中心的大楼在冒烟。浓烟滚滚，足以蔽日。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在美国，尤其是纽约，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当时只认为是失火了。”高登岗先生说。由于美国高层建筑的防护玻璃密闭性好，他能看到浓烟而没有听到巨大的爆破声。事隔不久，他发现世贸中心的另一幢楼居然也浓烟滚滚，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通讯全部中断
公司同事立刻打开广播，可惜没有信号。电视、手机也都不起作用。各个公司的业务也被迫中断。大家都意识到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美国遭受到恐怖分子的袭击！
世贸大楼被袭后，当时整个曼哈顿都被戒严起来，地铁停运，交通阻断，高速公路被封锁，出租车、私家车都只准出城，不准进城。所有道路都为消防车和救护车开道。“直到现在我仿佛还能听到急促而紧张的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震天响。”商店、小卖部都关门了。曼哈顿地区聚集了世界500强企业的写字楼，而居住地都在周边的地区。而且当时是早晨，还有一些人没有到公司上班，所以最新报告统计，大约死亡2800人左右。曼哈顿是一个岛，所有地铁道路被封锁后，人们撤离时，只能从大桥上过。“我从来没见到过桥上满满当当都是人。大家四散步行往家的方向走去。每个人都面色凝重，互不交谈。”
徒步16个小时回家
在华尔街上班的男士们，个个西装笔挺，手提公文包，徒步走回家。纽约很大，有的人从早晨10点多钟往家走，一直走到第二天凌晨2点才到家。
“站在我家楼上可以看到世贸大楼，到家后看到整个世贸大楼的上空笼罩了层层烟雾，久久没法散去。当时，我们根本看不到大楼的全貌，所以并没有料想过事情的严重性。美国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世贸大楼是曼哈顿的标志，也是美国的标志，任谁都没有料想到它们居然也会倒！？我在这两幢大楼里出入无数次，许多朋友、同事都在里面上班，更别说业务上的来往。可是这个美国的标志性建筑竟然真的在我们眼前轰然崩塌了……”
曼哈顿成空城
一些人捂住口鼻奔走时，弄丢了鞋子，满头满脸都是灰，路边一些商店的主人主动拿出店里的鞋子给他们穿上，还有人拿出家里的矿泉水给路过的人饮用。
短短数个钟头，一向热闹非凡的曼哈顿仿佛成了一座空城，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和消防车发出了近乎哀号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我回到了家，原本从阳台上就可以清楚看到的世贸大楼，此刻正被一层层厚厚的浓雾笼罩着，完全看不清它们的全貌，也从没有料想到严重的后果。‘9·11’之前，美国最近一次出现大面积停电是在1975年。可是，我也没有深想。不过，幸好十几个小时后通讯恢复了，我们才从电视中了解事情的始末。不久，电视屏幕下方陆续出现字幕，×××路线已经恢复运行，×××路已经可以通行……”
美国双子大楼变成坑
“9·11”事件刚过去两天，大家就开始回公司上班了。“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恐怖和不安。曼哈顿就像是个摊开的大工地，往日的秀丽风光早已不再。事隔3个月后，我再一次去了世贸中心，在大坑的附近竖立起了一个望台，许多美国民众、前来观光的游客都会上望台去看看这个坑。我排了8个小时的队，终于攀登上望台。眼前的事物，紧紧地抓住了我的眼球，更震撼了我的心。原本矗立在那里的最高建筑竟然变成了大坑。我们都像吊唁一样，表情肃穆，但每个人眼底都很迷惘和惆怅，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私家车身披美国国旗
美国政府专门开辟出一块场地给民众追忆死去的亡魂，这个广场的面积比南京鼓楼广场小一些，但比现在的正洪街广场要大一些。在这一块广场上全部放满了鲜花蜡烛等，墙上还张贴了无数张寻人启事，有寻找家人的、寻找朋友的、寻找同事的等。还有一位母亲手捧着爱女的照片缓缓地从我身边走过，照片上的女孩如水翦般美丽的大眼，似乎还在对我们说话，只可惜现在只能通过照片回忆她了。大街上，几乎所有的私家车上都自发地挂起了美国国旗，车上还写着“GODBLESSAMERICA”。这种场面震撼人心，更让大家意识到，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承受这一切，而是所有美国人一起来面对。
朋友仍会在梦中哭醒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5年了，可在我的心里好像才刚刚发生过一样，还是那么清晰。我的一个北京朋友，他当时是从世贸中心的7号楼逃生出来的，那幢楼虽然没有被飞机袭击，可也因双子大楼的倒塌而被震塌了。他一直不愿向人们提起此事，直到现在，他还会常常做噩梦，从睡梦中哭醒。
现在，我每次开车到河对岸的布鲁克林高地（它是观看世贸大厦最好的地点）看世贸大楼群楼时，心里都隐隐作痛。世贸大楼是曼哈顿的标志，是纽约的标志。没了它，我常常产生一种错觉，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又身在何处，就好像来到陌生的美国小城镇一样……
我们的英雄同胞——曾喆
高登岗先生告诉记者，在纽约的唐人街，美国政府将一条名为“摆也街”的一段命名为“曾喆街”。为了纪念“9·11”这天牺牲的华人英雄曾喆。
据了解，曾喆1972年9月出生在中国广州，1988年随家人移居美国，1998年进入距离世界贸易中心仅两街之隔的纽约银行工作。2001年9月11日，他在上班途中看到世贸中心遭到恐怖袭击，在给家人打完报平安的电话后，曾喆逆撤退的人流而行，又重返现场，冒着生命危险协助消防队员抢救伤员，最后牺牲在救人的第一线。曾喆的事迹震动了全社会，他被公认为“美国的英雄，华人的骄傲”。“曾喆街”是当时纽约市唯一用华人名字命名的街道。曾喆的母亲在接受电视台访问时，含泪表示：“失去爱子的伤痛很难平复，但曾喆的事迹能得到社会各方面的肯定，又使我很安慰。我想说，我们华裔在美国不仅能为他们所在的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甚至还能为保卫它的安全而献出宝贵的生命，我为有这样的好儿子而感到骄傲。” (责任编辑：车东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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