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称：民众对博彩性商品的需求宜疏难堵
■本报记者 庞皎明
供职于上海师范大学欧洲文化与商务学院的青年学者李刚，是毕业于复旦大学的经济学博士，主要从事行为金融及博彩领域的研究工作。今年3月份，他在《人民日报—华南新闻》发表了《海南私彩考察报告》（部分），引起了公众的关注。
2006年9月9日，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与李刚先生就海南私彩及博彩等话题进行了一番对话。
政府不作为是私彩泛滥的根源
记者：您为什么要到海南省考察私彩现象，发现了什么情况？
李刚：我从2001年开始致力于博彩的研究，原来听说过海南私彩问题很严重。去年1月份的时候，我正好去海南旅游，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对那里的私彩进行了调查。调查的时候，没想到如此严重啊，它有三个直观的特点：第一是公开卖，当街就可以买；第二是几乎什么人都买；第三是海南彩民对私彩表现出令人吃惊的痴迷程度。
记者：海南私彩如此泛滥，是不是有一个社会基础支撑着它？
李刚：海南原为蛮夷之地，如同澳洲一样本是罪犯流放之所，主动迁入之人亦多为广东福建“下南洋”的渔民或淘金者，相对全国其它地方的人更加相信风水和命运，如此就造成了海南人特有的喜欢冒险的天性。海南地处热带，物产丰富，客观上容易导致人们懒散之心。目前海南地区主要发展旅游产业，当地人经常同到海南休闲娱乐的富裕游客接触，攀比心自然而生，而购买私彩进行博彩则提供了一夜致富的机会。此外，从海南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其西的越南和马来西亚都有合法的赌场，其南新加坡人均购买彩票平均每年达400美元，位居世界第一，其东北更有有着世界三大“赌城”之誉的澳门。海南华侨众多，在与外界交流过程中，博彩风气自然也不可避免地传入。上述这些情况就客观上为私彩在海南的泛滥提供了社会基础。
记者：我们知道，私彩泛滥不光是海南一个地区，全国很多地方也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海南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与其他地区的地下彩票又有什么共性呢？
李刚：我们先说共性吧。大家买彩嘛，买彩的心态都一样，都是为了中奖。然后呢，泛滥跟政府打击不力——甚至与某些地方政府的暗中支持有很大的关系。比如海南的私彩，政府明明知道它是用政府发行的彩票号码，那我把它停了。或者说，政府进行辟谣，政府难道不能说，彩票号码是机器摇的，没有任何规律，政府就不能辟这个谣吗？而且，海南这个公彩我也看了它们卖多少，它这个彩票卖得很少，一期也就卖几千元，顶多一两万元，单凭发行这个彩票，成本都收不回来。但是为什么卖了这么多年？我感觉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地下私彩这个庄是不是……（您是不是说这个庄家可能跟政府有所牵连？）对。因为你成本都收不回来，那你还卖。然后又不辟谣。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又那么普遍，就像在三亚和海口街头，就当街卖，公彩私彩一起卖。
不同的地方是，全国除了海南岛和雷州半岛，其他地方玩的基本上都是香港地下六合彩。海南岛就玩当地的“万字票”。海南岛的这个地方啊，就是例外，从历史的角度来讲，过去呢，确实发行过一个彩票，然后，中间就停了。停了之后，大家的博彩心理被挑动起来，这回儿又没有东西来弥补了，就出现了这种地下私彩。那么，你出来以后，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没禁止？这是从历史角度来看。
记者：私彩愈演愈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结果？
李刚：海南私彩从上个世纪90年代就开始蔓延了。如果从全国的角度来看，地下六合彩从2001年就开始有，到现在愈演愈烈。据说全国有几亿人都在玩，除了西藏哪都有卖。第一个问题，我们国家有关部门网络监管那么厉害，你也帮助一下打击私彩的运动啊！实际上相关彩票的网站绝大多数都是骗子网站。很讽刺的是，真正的香港的六合彩网站，被禁掉了。第二个呢，CCTV播放的节目如“天气预报”、“天线宝宝”等节目，这些节目被彩民认为是向他们透码，但那些CCTV从来也没有澄清。
这些都是客观原因。我就想了，为什么政府就不作为？而且，这些事政府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做。这么多年了，私彩泛滥的一个原因，就是政府的不作为。其次呢，就是“敌人太狡猾”。卖私彩那些人的忽悠手段、营销策略确实很高明，他们的网络无处不在。有时候，我们经常收到一些所谓透码的短信。庄家是靠买私彩赚钱，现在，也有出现了所谓靠打击私彩赚钱的，他们分工特别明确。还有做码报的，比如什么新加坡的“白小姐”，香港的“曾道人”。
刚才，我们讲的是供给方的方面。从需求方的角度，我认为有这样三个原因。
第一，广大老百姓太穷了，没钱。比如，我到东北调研。有个人对我说，“你看啊，我花10元，中了就是400元，一个月就不用干活了；我要是花100元，中的话，那就是4000元，我这一年就不用干活了。你看我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啊？”第二，就是老百姓缺少正常的娱乐手段。就是没什么可玩的。私彩那个东西还挺好玩，打麻将一晚上还可能输个四五十元呢，买码猜说不定还能赢钱，甚至有些人还因为经常看码报认识了繁体字。第三，就是愚昧。很多人最起码的概率知识都不懂，但都认为私彩有规律、有玄机。但实际情况是没有规律。比如说地下六合彩，这个中奖概率我做过模拟，如果玩猜特码，要是玩100期的话，会有1／5的人赢钱。但是，人往往就只看到这1／5了。他总觉得谁谁赢钱了，然后就经常宣扬，你看呢，因为我说买什么果然赢了，你看我说得准吧。我跟这些彩民讲，这只是蒙的，没有规律但是有些彩民不相信，反而骂我。
记者：你说的这个彩票的规律，我在海南也看到一个现象，就是很多彩民都认为彩票是有规律的，他们都在研究，“打规律”的“大师”也很多。
李刚：我说过，不管公彩还是私彩，彩票的号码没有什么规律。很多彩民都是被庄家骗了。但是，有些人还真的依靠所谓的规律中奖了，这种事情也非常多。因为我说了，有1／5的人会赢钱。当然了，很多人买彩票都不是随便买的，他们都是经过怎么算呀推的得出来的。这样，他们反倒也相信了号码有规律了。很多彩民研究码报，相信骗子网站，但稍稍一想，如果这个号码别人知道的话，他自己买就完了何必再告诉你呢？但是老百姓他就相信。就是这种愚昧程度有时候你觉得很可笑，但是没有办法。
记者：海南私彩的泛滥，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因素呢？比如说经济的起伏不定、农村剩余劳动力过多？
李刚：这些当然也有关系，但那是必要条件，不是说有它们就一定产生。就好比说犯罪，有些单亲家庭的小孩犯罪了，但是，大部分不是还没有犯罪嘛？最根本的，我已经说了，就是政府的不作为。你想，打击嘛，难道让人民群众去打击？比如，我经常给那些彩民讲概率的知识，其实很简单，我们再喊也没有用，政府只要澄清一下不就完了嘛。我去年在三亚的时候，刚好中央出台了一个打击赌博的专项活动，然后，我就跟三亚的彩民聊了，他们说很正常啊，肯定“无疾而终”，都多少年了，打不掉的。他们说，这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你要打掉的话，老百姓都不干。我们没有玩的了呀。
记者：政府要打击私彩当地老百姓可能不干？但不是还有公彩可以玩吗？
李刚：刚才我已经讲了，因为公彩不争气啊。而且，现在出现一个问题，最开始发行公彩可能能够打击地下私彩，但是时间长了反而可能引出更多的地下私彩。什么意思呢？就好比当年的足球彩票。刚出来的时候，确实很多过去玩赌球的人不赌了，他们玩足球彩票去了。但是后来发现足球彩票中奖概率也太低了。产品都有个生命周期嘛，玩两天觉得没意思了。而且，玩足球彩票，大家都想找个依靠啊，过去很多人都不懂什么盘口啊，赔率啊，大家玩足彩玩得久了，反而都把这些东西都学会了。学会之后呢，大家就可能觉得足球彩票没意思了。反而又转过去玩地下赌球了。我去年给体彩发行中心做一个关于足球彩票的课题，我就跟他们讲了，实际上，你这个足球彩票是地下赌球泛滥的导火索。2002年的时候，是足球彩票最火的时候，那时候赶上世界杯，应该说，那时候你应该借助世界杯这个机会啊，把足球彩票卖得很好。但是呢，他们设计得非常不合理，居然卖中国、巴西、土耳其同在一个小组的三个队同进八组这样不可能中奖的彩票。所以，广大彩民很失望
应该说，足球彩票为地下赌球做了一个极好的免费宣传。我也跟体彩发行中心的人讲了，他们也这么承认了。
记者：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按理说，公彩的后台是政府，应该显得强势才对，现在反倒让私彩泛滥起来了。私彩是不是比公彩具备了什么优势？
李刚：私彩跟公彩相比呢，有这样一些特点。返奖率高。第二是可信度高。比如说地下六合彩是以香港的中奖号码为标准，庄家控制不了。而公彩呢？在造假上政府是有“前科”的啊，包括陕西，海南，湖北等地。所以，很多老百姓不相信他。再加上一些人煽风点火。本来政府就做过一次，可能就传成10次了。第三个就是兑奖快，买的方便兑奖也方便。公彩的程序很复杂。
地下私彩有优势，其实，公彩也有优势。我觉得优势体现在这些方面：第一，他是国家发行的，他有打击私彩的主动权。第二，就算庄家再大，他也大不过国家。国家盘子更大，公立彩票应该更不怕亏损，可以开出更高的赔率，比如“二元开出任意球，一脚踢进五百万”。因为从长期来看，肯定是赢钱的。第三，公彩可以利用国家资源，树立自己的信誉，创立自己的品牌。
记者：私彩泛滥，造成的社会不良影响我们时有耳闻。我想知道的是，它能否对当地的金融秩序造成影响？
李刚：应该说影响很大。要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个要看敌人的狡猾程度，也看人民群众的防范程度了。比如在一些农村地区，那边有些人把房子给卖了，牛也卖了。在很多地方，当地的金融机构农村信用社，储蓄的钱下降特别厉害，这些情况都是有报道的。由于老百姓的很多钱，都汇向广东、福建等一些地方，就是大笔资金转移。没有钱就像没有血一样啊，农民如果没有钱了，他就不能进行再生产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引发一些犯罪。“抢、偷、骗”这些问题都很可怕。
无法完全禁止民众对博彩性商品的需要
记者：这些问题实际上已经产生了。我在想，我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说，我们改禁止为疏导？对于解决私彩问题，你有什么建议？
李刚：你说有什么建议，这个很敏感。比如说让国家不打击，这个问题有点像对待“色情产业”的看法，我现在也很矛盾。（这可能会被引入道德评判？）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有点像饮鸩止渴。开始的时候呢，你放开博彩了，大家就玩“官赌”了。但是，“官赌”又不争气。可能大家玩“官赌”玩到一定程度以后，发现它不行，比如说足球彩票，反而产生更大的私彩需求了。但是要禁呢也很麻烦。这个情况台湾跟大陆挺相似的，它开始有一种叫“大家乐”的私彩，开始发行“爱国奖券”之后，有人以它为依托搞私彩，就像现在的海南一样，很难禁。后来，当地政府为了打击就不发行这个“爱国奖券”了，就是合法彩票我就不发行了。但结果呢，大家想玩嘛，他们就把香港地区的六合彩移植过去，大家玩这个了。所以说，你现在要禁止了也很麻烦。
记者：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我们假设全国都统一禁止彩票了，可能私彩也会转为以国外的某一种彩票作为载体？这就好比是海南私彩原先是以广东的“6＋1”体彩为载体，后来又附着在海南本地的“4＋1”体彩上，现在又以七星彩为依托了。
李刚：你说的没错。我们国家刚开始加入WTO的时候，我就对这些问题做过思考——入世对我国博彩业的影响。当时，我觉得入世后对我国一个比较明显的影响最是博彩业。我国的博彩资金会大量外流，第一个是（中国公民）到境外博彩。第二个是通过网络博彩。很不幸，这些资金外流的渠道现在都被我言中了。北京大学中国公益彩票事业研究所调查发现，中国每年由于博彩而流到境外的赌资金额超过6000亿元，这个数可能大了些，但我想600亿应该有吧。
记者：可能正是因为有这些考虑，去年，海南省有四位政协委员在海南省“两会”上，提交了一份《关于海南适度开放博彩业的建议》，希望国家有关部门批准在当地有理、有利、有节地开展博彩业。适度开放博彩业，是不是治理私彩的一个有效方式？
李刚：你说的这种情况，宁夏也发生过。但是我觉得，做任何事任何策略都会产生成本，我们在各种策略当中，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就是说，如果你禁赌了，它会产生一些好处，也会产生一些坏处。如果放，也是如此。我觉得，现在来讲还是应该以疏导为主。尤其是在我们当前的社会状态下，虽然，疏导也会产生一些问题，但是，怎么也会比全面禁赌强。我觉得人们博彩啊，不光私彩，包括打麻将，玩“21点”什么的，第一个心态就是想不劳而获，第二个呢，博彩的人心理很怪，他总觉得我能够赢钱。都会幻想。买公立彩票“双色球”中头奖的概率小到什么程度？1／17721088。过马路可能被车撞死的概率都是它的六倍。这个不是玩笑，是经过认真计算得出的。
疏导是打击私彩这个策略其中的一个组合。我觉得国家在打击私彩的过程中，首先应该向老百姓普及一些基本的如概率、历史上的常识。第二，向人们宣传，博彩，尤其是私彩，不是好东西，你也很难赢钱。让大家认清博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就好比前几年的“非典”，堵不住了，然后告诉大家是怎么回事，采取一种疏导的方法。博彩也是，彩票到底是怎么回事，号码到底有没有规律，香港六合彩到底怎么玩，都应当让老百姓知道。
记者：如何治理私彩，你谈到四个方面：第一是向民众进行宣传，让大家认清私彩的本质；第二是向广大老百姓提供一些正常的娱乐方式；第三，给老百姓（尤其是农民）多创造一些致富的途径；第四，进行适当的疏导。这个“适当的疏导”，是不是你一直认为的博彩性商品难以完全禁止？
李刚：邓小平同志都说过，“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步子要迈大一些，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你想，以前海南建特区的时候，要卖给外国一块使用权70年的土地，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再比如，以前国有企业破产，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呢？大家不是都接受了吗？这是一个过程。
要强调的是，目前国际学术界普遍认为，博彩分为赌博，如赌场的21点，百家乐、赛马和彩票三种，而这三者之间不论从玩法、参与人群等角度都有很大区别的。为了打击私彩，在疏导的过程中，我不是建议要全部放开，目前我们已经有了彩票，可不可以在彩票这一块下功夫呢？例如，我们是不是可以跟香港共同发行一种彩票？是不是可以考虑办一些新的博彩点，开发一些新品种，试验一下。如果好，就行，如果不好，那也算了嘛。
记者：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能放开来试验吗？
李刚：这是一个体制问题。有时候我就觉得，政府肯定也很着急啊，一方面，这么多钱流失到境外，另一方面，如果要开，它可能挣很多钱，但这是不是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记者：是不是关于成本与收益的问题，我们没有考虑好？
李刚：对，虽然有很多政协委员包括人大代表也提出一些建议，但是政府拿不定主意。因为我听说上海政府里边也有人想在崇明岛开一个跑马场，据说，这块地都留出来了。但是，后来这个事有人反对。（为什么呢？是因为太敏感了？）就是因为确实比较敏感。还有人说，我们大陆在12海里领海以内可以行使法律，那么，我在12．5海里，停几艘巨型的游轮进行博彩可不可以？香港、新加坡都有成功的经验，这些都可以考虑。反正，现在堵是堵不住了。疏导当然不是单纯疏导，比如说，完全开放博彩了，美国也不是这样，美国的拉斯维加斯，你出了这个地方，是不准玩的。我接触一些官方的人，他们也觉得可以试验，但是你必须把规则做好。问题恰恰就是咱们国家一做什么东西，就变形了。（就是所谓的中国特色？）对，它就像一个筐一样，什么都是中国特色，很难真正与“国际接轨”。最明显的例子，咱们现在（乐透型）彩票就选七个号，国外都是选六个号码，叫“六合彩”。为什么我们选七个号呢？因为我们国家规定，不准发行六合彩。但是，咱们也准备跟国际接轨，发行电脑彩票啊，怎么办呢？不能发六合彩啊，我们选七个号吧，七合彩吗。所以说，像中国人这么聪明，办法还是有很多的。我们可以借鉴比如说台湾，香港，新加坡的一些好的经验。
记者：他们都有一些什么好的经验？
李刚：比如说台湾，它以前也发生私彩泛滥的事，当时台湾当局干脆把公彩也禁止了，但私彩还是泛滥。后来，他们终于认识到，还是以疏导为主，他们认为博彩是人的天性，无法完全禁止民众对博彩性商品的需求。
为了打击私彩，我觉得通过借鉴其他地区的成功经验，我们应该做这样一些事情。
第一，尽早出台全国性的《博彩法》。现在，对私彩的打击，罪名是有的地方采用赌博罪，有的地方采用非法经营罪，而且，各地对赌博定罪的口径不一样。《博彩法》应该增设一些新罪名，比如“非法持有私彩罪”、“非法买卖私彩罪”等等。
第二，加大对私彩的打击力度。这有两个途径：第一，让彩民买得少，第二，如果非要买，那就让他们买公彩。现在，公彩的宣传有个误区，就是拼命的强调自己不是赌博。其实，彩票就是博彩的一种方式嘛，公彩就是“官赌”啊。老是宣传公彩就是娱乐，私彩就是赌博。大家反倒产生逆反心理。如果你要说，就是说这是一种特殊的娱乐方式。或者就不说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
最后，完善公立的彩票发行。我觉得最主要是树立信誉，取信于民，改变现在广大的彩民对公利不信任的现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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