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演员，其实是陈年佳酿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6-9-13 3:36:05 ·来源：新京报

　　粤语片虽已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作古，它的情怀却从未停止藉其演员来传播。甘草演员那种逐渐被时代淘汰的传统气息得以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并且自有新人们无法比拟的魅力，这大抵就是贵族演员的气息。

　　“生得逢时”是我对作为影迷的一份自我庆贺。小时候粤语片虽在电影院里吊着点滴（息微），家中的新贵电视机却在播映大量旧片让我那一代的小孩天天上着电影课。又适值电视台张开怀抱接受粤语片演员，我（们）对粤语片演员的感情可说是双重意义和双倍浓厚——电影中他们是迂回的“天涯”，电视中却是亲切的“彼邻”。所以，即便“粤语长片”被谐谑为“粤语残片”始自电视台把它们日夜播放，但老好演员在我的心目中从来不是“老弱残兵”，却是“陈年佳酿”。于日前逝世的关海山便是其中一位。

　　有台湾朋友问：“为什么香港艺人都喜欢办告别演唱会或宣告息影？好像台湾就没有这一套。”我告诉他，部分是为了“套现”。如今，不少曾经“告别”的艺人还是都回归了娱乐圈，倒是那些紧守岗位永不言退的甘草演员在对比下更见高风亮节。

　　关海山的昵称是虾叔。我相信若非早两年被中风折腾，他一定会像另一位老牌甘草胡枫般，继续在屏幕上把老好粤语片精神发扬光大。粤语片是广东人思想感情的结晶，它虽已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作古，它的情怀却从未停止藉其演员来传播。“情怀”的意思，是对人物性格的揣摩，念对白的节奏、情感，以至形而上的人文精神——甘草演员在电视剧里的角色离不开爸爸妈妈，所以那种逐渐被时代淘汰的传统气息得以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并且自有新人们无法比拟的魅力，这大抵就是贵族演员的气息。

　　虾叔在六十八集无线长剧《风云》中便示范了老牌演员的境界如何高来高去。在剧中他饰演极度大男人的乡绅。儿子刘松仁是前妻所出，庶女黄杏秀是续弦的李香琴所生，儿子自幼误会父亲对生母不忠累她早死，故对后母和妹妹态度恶劣。李香琴演活了又怕儿子更怕丈夫的善良后母，但若没有专横的（其实口硬心软）关海山与她配戏，《风云》中将不会留下堪称经典，甚至可作演员教材的一段老年夫妻感情戏。

　　而在《轮流传》中，他更接受了港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考验：他的对白全是（配上中文字幕的）上海话！

　　关海山在无线的第一个角色是《书剑恩仇录》（1976）的绵里针陆菲青，从此奠定他书卷气质较重的戏路。当年《家变》的父亲洛辉打响锣钹寻人，角色最后落在效果毁誉参半的白文彪身上。为此事我还拨电《家变》监制叶洁馨，请教她为何不选虾叔。叶女士说：“虾叔气质不似地盘判头，他较纤细。”对了，是我忘记他在《亲情》中饰演郑裕玲的大亨父亲：垂死仍不愿女儿伤心落泪。有说郑裕玲事业的转折点便是剧中一场与虾叔生离死别的对手戏，这说法很大程度是成立的。

　　香港和内地不同，没有一级演员的评定方式；也不是英国，不会给演员晋爵封侯。老牌演员的终身成就顶多换来服务机构的一面金牌，或一年一度特区领导人的象征式勋章。但这些东西并不会增加人民对文化极具贡献的人的尊敬，反而透过媒体看见这些老牌演员老的老，死的死，只会感慨一个时代即将完全过去，而不会珍惜眼前剩下的甘草。

　　林奕华（香港戏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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