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债千万　随州政府汉办黯然谢幕

    来源 : 长江商报

　　本报记者　姚海鹰　文/摄　发自随州/武汉

　　历时两年的随州汉办撤销方案，终于在随州政府的低调运作中尘埃落定。它遗留下逾千万亏损负债，近百员工需妥善安置。本报将随州汉办撤销置于全省数十家政府汉办生存状况之大背景下加以考量。

　　9月1日下午，在知情人士指引下，记者到随州汉办实地探访。一进随州大厦，恍如进入一个灰蒙蒙的世界，目之所及黯淡无光。电梯早已停运，总台一位在看杂志的池姓服务员告诉记者：“汉办在8楼，早就解散了。”

　　记者穿过密布的蛛网来到8楼，只见6间办公室和1间机房全部紧锁，墙角堆满清理办公物品后留下的垃圾，唯有正对楼梯口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半米见方的正方形铜牌，上书“随州市人民政府驻汉办事处”12个大字，但已锈迹斑驳。

　　本报记者此前从省直部门权威渠道获悉：随州政府驻汉办事处(下简称“随州汉办”)已在今年8月底被正式撤销，随州大厦的拍卖已定于9月20日举行。

　　随州大厦拍卖，意味着曾为随州政治经济生活服务数十年的政府驻汉办事处彻底从武汉消失。

　　首家地级“汉办”黯然谢幕

　　(日前，随州高层在市委常委会上高票通过“撤销汉办”决议，此举在全省属破冰之举。)

　　“我工作已尽力了，随州汉办已正式撤消，一切都结束了，不希望被关注。”8月31日下午，随州汉办“末代”主任霍建国，面对突然造访的记者缓缓站起身来，扬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极不规则的句号，如释重负般说道。

　　日前，随州高层在市委常委会上高票通过“撤销汉办”决议，并由随州机构编制委员会正式下发文件《关于撤销随州市人民政府驻武汉办事处的通知》。9月3日，记者在随州编办相关人士协助下，看到了这份文件。

　　随州大厦曾在7月份公开拍卖过一次，因1100万高价而流拍。记者在荆楚网分类信息专栏中查到了随州大厦的拍卖公告。

　　一切表明，从上世纪50年代末至今，已存在近半个世纪，作为随州市在省会武汉的唯一政府派出机构——随州市政府驻武汉办事处终于走到尽头。

　　省直机关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员向记者感喟：“全省80来个市县，绝大多数都设有政府汉办，但现在还发挥作用的又有几个？更多只是苦撑门面，实在该撤。”

　　随州汉办正是在不愿继续苦撑之下，才决定撤销。随州财政局资产管理科科长杨丛斌对此毫不讳言：“汉办目前全面亏损额已超过1000万，即便拍卖掉整个随州大厦也不够弥补整个亏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随州汉办职能的跳跃式转变昭示了它必然走向被撤销的命运。

　　“驻外使馆”变为“鸡肋”

　　(曾几何时，“汉办主任”是手眼通天、红极一时的“驻外大使”。而今，却被戏称为“鸡肋主任”，汉办主任经历了“天上人间”的人生落差。)

　　撤销随州汉办历时达两年之久，而力推这一决定的关键人物，正是前随州市市长祝金水(现省林业厅厅长)。随州编制办主任夏明元向记者披露，为排除阻力，素有儒雅风度的祝市长曾在市长办公会上疾言厉色道：“汉办现在是个摆设，还需要守摊子吗？谁阻扰谁就去当汉办主任。”

　　曾几何时，“汉办主任”是手眼通天、红极一时的“驻外大使”。随州汉办的历史要追溯到上世纪50年代。随州当时名为随县，只能在襄樊汉办中设置联络处，这种状况到1980年才有根本改观。时年省政府办公厅下发著名的2号文件《关于准许县级政府设置驻汉办事处的通知》。1993随州成为省管市，2000年随州升格为地级市，随州汉办也随之升格，虽与随州其它职能部门平级，但其规格天然高出半头。

　　随州汉办最风光的时刻，是在90年代初期到2000年，这也是其真正代表随州政府行使和发挥政府职能的重要10年。当时盛况可谓“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这个时期汉办主要职能就是跑省政府有关厅局找渠道、找关系，为跑计划、上项目、争取资金服务。

　　随州编办何全洲科长对这一鼎盛时期的汉办职能有个精当比喻：“那时汉办的工作人员，就相当于政府派驻省城武汉的钦差大臣和公使，他们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与随州利益相关的信息，如侦察到较大利益信息，就通告随州主要领导出面协调”。一般情况下，汉办代表政府与各重要职能部门斡旋，主要场所就在汉办。“吃饭、开会和有关决策都在汉办进行，汉办成了地方政府在武汉的主要公务场所”，何说：“汉办还经常代表政府在省里开会，向省政府及各部门汇报工作。”

　　汉办老主任段启发回忆，每年到年终都会开汉办春节座谈会，随州四大家主要领导都要参加，向支持过随州的部门领导拜年，规模达二三十桌。会上主要议题是，通报明年计划，希望在政策上给于扶持。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逐渐转轨，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发生了：计划经济中曾需要跑关系的东西越来越少，各级政府行政办事的透明度越来越高，汉办代表随州政府在省城“获取地方利益”的功能，开始迅速萎缩。

　　此外，车船票及交通已相当便捷，汉办的接待再无优势，汉办遂成为宾馆。

　　吃饭财政养不起汉办这只“麻雀”

　　(随州财政每年划拨给汉办的财政经费仅为2.5万元，而汉办一年开销至少在120万左右。)

　　在机构设置上，随州汉办虽小五脏俱全，俨然一个功能齐全的小政府，不仅有汉办机关，还有招待所和随州大厦宾馆及一个物资公司。知情人士透露，在高峰期，整个随州汉办员工多达100多人，至少相当随州3个行政部门的职工人数总和。

　　原汉办主任段启发向记者证实，一般而言，仅汉办人员工资发放、办公经费、水电交通、对外接待、公务车养护等，一年开销至少在120万元左右。

　　从1980年代中到2001年前，随州财政每年划拨给汉办的财政经费仅为每年2.5万元。“这点拨款还不到我们一年开支的零头，至多够一位干部的一年工资。”随州汉办最后一位主任霍建国深感无奈。

　　随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廖俊贤接受《长江商报》采访时这样解释：“随州经济太落后，只是个吃饭财政。”据介绍，随州是农业大市，2001年随州虽然升格成为地级市，“但上级政府和国务院没有给予任何资金投入，因此我们只能过紧日子。”

　　原汉办主任段启发有难言之隐：“汉办曾是个很红火的行政单位，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往里面进人，后来才把老汉办招待所和随州大厦定成了事业单位，这在其它地方简直无法想像。”

　　由于财政拨款少，汉办负担重，加之随州大厦的欠债又多(下文有述)，员工工资经常被拖欠。更令人难堪的一幕是，很多工程承包商和债务人常来随州汉办堵门索债。一名服务员告诉记者：“那时我们一楼服务员担负着一个职能，一见有债主上门，就连忙电话通知8楼汉办负责人躲起来。”

　　形象工程后果：随州大厦与千万亏损

　　( “既然随州升格(由省政府直管后)，市政府就要把它做大，借此展示随州在汉窗口形象。” 随州大厦连装修在内共耗资近1800万。其硬件设施，全省其它汉办无出其右。)

　　如果说，高额的日常开销和接待任务，已让汉办经济状况捉襟见肘，那么，新办公地点“随州大厦”的修建，就从根本上加剧了它的亏损速度，自此，随州汉办陷入欠债泥潭，一蹶不振。

　　原随州汉办在现江汉区澳门路湖边坊706号(即长江二桥下三阳北路上)，属典型城中心黄金地段，自1993年随州由省政府直管后，随州政府就谋划重修汉办，让其规格符合省管市地位。随州一位退休官员认为：“当时政府想既然随州升格了，就要把它好好做大，借此展示随州在汉窗口形象。”

　　随州政府想振兴汉办之时，正是全省汉办逐渐凋零之际。在1995年到1997年间，很多汉办都开始收缩战线、休养生息，但随州汉办不但没有急流勇退，而且还力争把汉办“做大做强”，由此，一个在多年以后令随州懊悔不迭的决定被高调推出：修建新汉办大楼——随州大厦。

　　据记者调查，随州大厦建于1995年，1997年10月26日正式投入使用。大厦共8层，一到七层为宾馆酒店桑拿等，8楼为汉办机关办公地。大楼共耗资近1800万，其硬件设施，全省其它汉办无出其右。

　　然而，如此一座大厦，从修建启用之日就开始了它的亏损之路。据汉办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原负责人向记者介绍：“仅在1997年开业那年，只帐面上勉强做到了收支持平，其余时间一直都是亏损，自己做不行，后来承包出去还是继续亏。”

　　为保证随州大厦的生意，汉办负责人使出了全身解数。其一是靠拉会议，曾在一年之中，有近40多个省直部门的会议都在此召开，这主要归功于随州相关领导从中撮合。其次，就是争取当地政府从行政上支持。据一位部门负责人向记者回忆，为解决随州大厦的经营困境，1998年，时任随州市市委书记的蒋昌忠，在召开完一次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后，亲自为“汉办”招揽生意：“看到汉办投资这么大，而亏损的又这么厉害，蒋书记很着急，他和吴超市长把各部门一把手都留下来，要求市直各个部门到武汉出差‘一定要吃住都在随州大厦’。”记者调查证实，从1997年到2001年间，随州以市委办公室名义多次下发文件规定：“凡机关干部和工作人员到武汉出差，必须入住汉办随州大厦宾馆，差旅费用要凭汉办发票报销，否则一律不准报销。”

　　但即便是政府出面，也是收效甚微，随州大厦的亏损，就象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有人士指出：“即便所有随州来汉人员都到随州大厦消费，也养不活这么多人。”

　　记者从相关渠道获悉，据不完全统计，随州大厦到拍卖之时，其整体亏损700万以上，至今还拖欠10年前的工程欠款和贷款200多万，再扣除原老汉办投入的250万，仅汉办随州大厦这个二级单位，就造成了上千万亏损。

　　随州大厦在7月的一次公开拍卖中“流拍”，前来参与拍卖的一位人士向记者表示：“1100万的底价太高。”

　　但随州财政局负责该项资产评估官员认为：“1100万是经过综合评估的数字，是底线价码。现在汉办整体亏损非常厉害，如果能拍出1100万，随州汉办就少亏点，我们尽量让国有资产保值。”

　　善后难题：靠债后余额解决

　　(政府希望卖掉老汉办和随州大厦的债后余额，能处理好职工善后问题。)

　　随州汉办从两年前动议撤销到日前正式下发文件，一直让随州政府焦头烂额的难题是如何善后？

　　早在此前的7月16日，霍建国就接到市委组织部调令，到“随州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正式履新。职位是中心主任，虽是正科单位，但霍却享受处级待遇，独挡一面。其办公地点在市建委二楼，高楼大宇，令人羡慕。但霍的日子却并不安宁。据邻近他办公室的一位科员透露：“这一个月来，基本每天都会有人来找主任，络绎不绝，都是为解决原汉办员工的善后遗留问题。”

　　据随州政府办相关人士透露，汉办善后首先是完成对汉办领导的工作调动。

　　记者获知确切消息：汉办原四个主任都有了理想归宿。而与汉办领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00多名职工及招聘人员的善后问题。截止记者结束采访时，还有相当一部分离职职工没有按规定拿到买断身份的金额。

　　据记者了解，该善后金额实为2003年卖汉口招待所得，总数为439万，目前只有部分到位，“另一部分买方还没付款，等付款了应该能全部处理好善后。”随州市财政局综合处一名科长向记者证实。

　　该人士乐观表示：“政府希望看到的最好结局是，卖掉老汉办和随州大厦的债后余额，能处理好职工善后问题。至于国有资产保值和增殖问题，只能是后话。”

　　如其所言，这已成解决汉办善后问题的唯一途径。因此，9月20日即将到来的“随州大厦”再次拍卖，让人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