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主笔对谈 日本舆论转向？

　　这似乎是日本的政治现实：老一代具有军国主义残余思想的政治家和战后新一代具有强烈民族主义情绪的政治家联手，推动日本朝着成为一个没有历史“包袱”的“普通国家”的目标不断前进

　　■赵晓

　　两大报共批“拜鬼”

　　天上直升机轰鸣、地面保镖开道、电视全程直播、右翼齐声叫好，在好莱坞大片般的氛围中，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完成了其卸任前的“收官之举”：8月15日，他以首相身份第六次参拜了靖国神社，兑现了当初竞选自民党总裁时的承诺。

　　小泉的行为自然引起了中、韩等国的愤怒和强烈谴责，甚至连《纽约时报》也对此给予了关注。但鲜为人知的是，很长时间以来，关于靖国神社的讨论也一直是日本社会关注的焦点之一。不仅下届首相的几个热门人选都要在此问题上明确立场，日本的各大报纸和电视台也都有专题来讨论此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直以来立场相左的两大报章《朝日新闻》与《读卖新闻》在靖国神社问题上似乎越走越近的趋势。

　　日本的报业市场比较特殊，它的一份报纸发行量可以达到1000多万份，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前5张报纸都在日本。发行量超过1000万份的《读卖新闻》既是日本最大的报纸，也是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围绕首相参拜靖国神社问题，在日本的主要大报中，《读卖新闻》和《产经新闻》一直持比较赞成的态度。而发行量排在第二的《朝日新闻》和《日本经济新闻》等则对“拜鬼”持反对声音。

　　因此，2005年6月4日，《读卖新闻》发表的社论《应该立即建设国立追悼设施》，让日本不少人大吃一惊。这天的报纸写道“(首相)不应该参拜供奉着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并强调靖国神社的存在本身就是问题。过去该报总是说“别的国家无权干涉日本的事”，给人的印象是支持首脑参拜，但6月以后，读卖的主张已经非常明确。

　　《读卖新闻》的反戈一击在日本引起很大的震动。在此背景下，2006年1月，《朝日新闻》旗下的《论座》月刊，将《读卖新闻》集团主笔渡边恒雄与《朝日新闻》社论主笔若宫启文拉拢在一起，在东京进行了一次对谈。这期刊物发行后立即被抢购一空，报社于是趁热打铁，又出版了《靖国与小泉首相》的小册子。

　　在对谈会上，《读卖新闻》主笔渡边恒雄以自己的战时经历，对日本的战争问题进行批判和反省，并极力反对日相对参拜靖国神社的谈话。他指出：“首相小泉纯一郎在靖国神社问题上打错了牌，其实日本绝大多数市民都不希望让这一问题影响到和中国、韩国的关系。目前，有更多人希望，下任首相能改善这一问题。” 建议建新设施取代靖国神社。

　　《朝日新闻》主笔若宫启文在谈到自己决定与经常唱反调的《读卖新闻》走在一起的问题时说：“如果《读卖》渡边先生在三年前开始说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就可以更早进行合作，日本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波折。”与渡边一样，若宫启文认为：“建立新的设施是一个折衷方策。”

　　日本整体转右

　　人们或许在问，《读卖新闻》为何会对首相“拜鬼”说“不”？按渡边恒雄的自我介绍，是他及同僚多年来由表及里作了一番比较剖析的结果。今年79岁的渡边，二战时是一个二等兵，目睹了日军强制“特攻队”进行自杀攻击等残忍手段，当时就萌发了对日军首脑和政治家的刻骨仇恨。

　　2001年，渡边曾打电话给小泉，直言不讳地告诫他不要在“8.15”参拜。此后，渡边干脆把家搬到靖国神社旁边，进行观察，他发现“游就馆完全是个军国主义的地方”。可以说，《读卖新闻》对“拜鬼”态度的转变，是与作为报纸头脑、总管的渡边思想认识上的不断深化分不开的。

　　《读卖新闻》与《朝日新闻》是长期针尖对麦芒的对手。而今，两者一致声讨“拜鬼”，无疑增强了反对“拜鬼”的舆论声音，这可以被视为是日本舆论将要转向的“风向标”。现在，日本除了发行量200万份的《产经新闻》之外，5家大报中4家反对首相参拜靖国神社。

　　日本主流报纸对政治态度的转变往往会对政局产生冲击波。比如，日媒体早几年刚提出“修宪”，日全国一半国民不赞成。但经过几年主流媒体的炒作，同意“修宪”的人越来越多。而今，由于主流媒体合拍地反击“拜鬼”，日首相及几位候选人都感觉到了“沉重打击”。

　　但问题是，靖国神社问题只是中日、中韩关系恶化的表面原因，在修改宪法等更根本的问题上，《读卖新闻》的右翼立场并未松动。而更根本的忧虑在于，自1993年自民党分裂以来，日本政权和各派政治势力在分化改组中明显右转，左派势力衰微。原先的“革新与保守”之争已为两大保守势力的竞争所取代。日本国民中一度有近2／3的人支持首相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

　　这似乎就是日本的政治现实：老一代具有军国主义残余思想的政治家和战后新一代具有强烈民族主义情绪的政治家联手，推动日本朝着成为一个没有历史“包袱”的“普通国家”的目标不断前进。左翼的、以市民为中心的“反战和平”政治势力则日渐衰微，而国民中普遍存在的，则是一种漠不关心和由此可能产生的盲从盲动。这是比参拜更让人不安的长远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