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回首“卡特里娜”的警示

　　文/柯居韩

　　“卡特里娜”飓风重创美国东南部墨西哥湾沿海地区已经一周年了。美国著名黑人导演斯派克·李为“卡特里娜”飓风灾难制作的纪录片《决堤之时：四幕安魂曲》今年8月15日在新奥尔良大剧场首映，1.6万人参加了首映式。这部长达4小时的纪录片再度呈现新奥尔良城被“卡特里娜”飓风袭击后变成的一片废墟，以及该市居民因政府救灾措施不力而被迫流落四方。影片清晰地传达的一个信息是，这场灾难的一年之后，新奥尔良市仍是百孔千疮，新奥尔良人担心这座城市难以获得新生。美国是世界上惟一“超级大国”，在“卡特里娜”飓风面前仍陷入如此被动困境，因此这场自然灾害中给全世界留下许多重要警示，值得世界各国吸取教训。

　　全球正进入新一轮自然灾害频发期。

　　“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前后，全球各地区特别是亚洲地区接连发生许多严重自然灾害。如中美洲的墨西哥和古巴等国在美国受灾前已相继受到多次飓风的洗劫。印尼亚齐地区的地震引起印度洋海啸。印巴边境克什米尔地区发生大地震。印尼爪哇岛新爆发的地震再次引起印度洋海啸，东京的暴雨导致交通阻塞，连地铁也被迫一度停止运行。越南、柬埔寨、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和印度、斯里兰卡等南亚国家濠雨成灾，不少地区受到洪水的围困。中国今年的灾情也不轻。据民政部国家减灾中心的介绍，今年灾害的特点是受灾种类多，灾害发生频率高、强度大、持续时间长。严重的旱涝灾害导致人口大量伤亡，经济损失严重。据民政部国家减灾中心截至今年8月15日的统计，我国3.16亿多人受灾，死亡2006人，直接经济损失约1600亿元，是2001年以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

　　除了美洲和亚洲外，欧洲和非洲近年来也频发自然灾害。如比利时佐默海姆最近因暴雨成了泽国。埃塞俄比亚的德雷达瓦地区今年8月上旬连降暴雨导致洪水泛滥，近200人死亡，数十万人被迫转移。显然，全球灾情的最新发展表明，“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东南部墨西哥湾沿岸各州后，全球已明显进入一次新的自然灾害多发期。这应引起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

　　天灾与战争一样会给人类带来灾难性后果，对它的防范一年四季都不能放松。

　　自然灾害的“凶残”性有时比恐怖分子的袭击还厉害，导致的死亡人数成百上千，甚至多达万人至数十万人。布什2005年9月初视察灾区时承认，“卡特里娜”飓风带来的灾难和“9·11”事件同样严重。然而，“9·11”事件后美国国内的国家安全政策出现了偏差，其安全战略完全以反恐为中心。成立国土安全部后，把有关国土安全的资金和人力等资源整合在一起，基本上也都侧重在反恐上。原先独立的联邦紧急措施署并入国土安全部后，其灾难应急处理和任务被边缘化。《纽约日报》评论说，美国国土安全部80%的资源用来预防恐怖袭击，20%用于化解天灾危险，而两者本应受到同等重视。布什政府也不重视环境专家对新奥尔良防飓风脆弱性早已提出的警告，甚至将加固防洪堤的费用移作伊战经费。在美国政府忽视防灾的重要性时，新奥尔良部分市民也存在侥幸心理，认为“卡特里娜”飓风不会像报道的那样严重，呆在该城里还是安全的。政府和部分民众蔑视天灾的危险性，防范缺乏有力措施，“卡特里娜”在新奥尔良市“水淹七军”时，布什政府反应无力，救灾行动迟缓就在情理之中。这最终酿成生命财产的重大损失。因此，防灾思想上一年四季都应重视，事先有各种得力的预应措施，才能在抗灾中变被动为主动，把天灾带来的生命财产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

　　城市发展中定位失当、居安不思危，会加重灾情，中断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拉蒙特－多尔蒂地球观测站科学家雅各布认为，新奥尔良又是美国不可持续发展“最触目惊心的例子”。该城的发展具有一些突出的有利条件：有河（密西西比河），有湖（庞恰特雷恩湖），还有湾（墨西哥湾），四通八达的水系使新奥尔良发展成为美国第二大港口，每年多达6000艘船只经过，年均吞吐量1亿吨以上。优越的自然条件把该城变成美国南部的主要工业城市，加工业特别是炼油业非常发达，渔业和水产业也很繁荣。经济的高速发展将该市的安全意识远远地甩在了后边。尽管新奥尔良市处在海平面3米以下，基本上没有通往外面的重要干道；尽管该市在历史上屡遭洪灾，但主政者仍心存侥幸，改造防波岛、加固防洪堤的计划仍停留在纸面上。

　　此外，新奥尔良市不顾抗飓风本已存在的脆弱性，还不断在低地上扩大城区建筑，发展更大的工业城市和综合性的大城市。然而，2005年8月29日，“卡特里娜”飓风给新奥尔良市带来的巨大灾难使发展中的优势一下子变成了劣势。美国媒体称，新奥尔良市重视经济发展，但对其发展中的隐忧，特别是抗飓风的脆弱性和危险性认识不足，过分开采地下资源而使地面下陷，没有合理规划城市布局以及没有正确的城市发展定位和保护生态环境的措施，是受灾后损失惨重的根源之一。

　　防灾、抗灾必须加强国家介入。

　　新奥尔良市市长纳金在飓风来袭前宣布居民要全部撤离该城，但是要求每个人依靠自己的力量撤出灾区。可是多达5万～10万人仍留在该城内，因为他们不知道撤往何处，也没有交通工具，结果近千人被洪水夺去了生命。这与2004年一次特大飓风袭击古巴时，卡斯特罗政府通过各地党政机关，疏散撤离了130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0%，结果无一人死亡形成鲜明对比。

　　防洪工程资金投入大，商家不愿把大量的钱投入无利可图的社会公益事业，也是新奥尔良防洪堤加固工程进展停滞的重要原因之一。救援工作和灾后维持社会秩序不是商家力所能及的，需要联邦和地方政府派遣大量国民警卫队，甚至现役部队。灾后重建工作需要多年时间，重建费用高达2000亿美元，这也是商家无力承担的，需要联邦政府筹资和协调重建工作计划。美国是一个极度相信自由市场以及个人在自由市场拥有行动自由的国家，布什一向主张“小政府”、“大市场”，把国家服务的功能限制到最低程度。但“卡特里娜”飓风的巨大破坏表明，他的这一主张遭到严重挑战，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为，防灾和抗灾并非都可以用市场价格来衡量和用市场原则来处理。

　　保持湿地，维护生态环境，既是经济发展的需要，也是人类自身安全的需要。

　　密西西比河三角洲湿地是大风浪袭击新奥尔良城区的缓冲地带，但被不计后果的发展破坏了。地方政府把原来的大片沼泽地交给建筑商去经营。他们为了追逐私利，将沼泽地的水排干，用于开发房地产工程。过去70年来，建筑业侵吞掉三角洲100万英亩的海边湿地，使新奥尔良城区与海浪之间失去了一道天然屏障。“卡特里娜”飓风的狂袭，不仅中断了新奥尔良市的经济发展，也造成成百上千民众的死亡。

　　贫困会加剧灾情，不利社会的稳定。

　　飓风让美国人看到的问题不仅存在于经济层面和政治层面，同样也存在于社会层面。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正如新奥尔良悲剧所揭示的，它也是一个贫富差距巨大的国家。有的美国媒体称，“卡特里娜”飓风再次让人们看到贫困的可怕。新奥尔良是贫困人口比例最大的美国城市之一，28%的人生活在贫困之中，很多人在飓风来临时，没有自己的车辆，甚至“连搭公共汽车离开的钱都没有”。对于过去几年来美国贫富差距拉大积累的矛盾，此次飓风可以说提供了一个“喷发”的火山口，抢劫、强暴、杀人时有发生，有时甚至失控，社会治安形势十分严峻。

　　人祸与天灾相伴，对付人祸必须采取两手策略。

　　“卡特里娜”飓风过后数日，墨西哥湾沿岸受灾各州，特别是新奥尔良市普遍发生人祸。社会治安十分混乱，抢劫、强奸、枪击和爆炸等恶性犯罪活动给原本就缺粮断水的灾民带来更大恐慌。对这种混乱局面，布什采取两手策略：对暴徒、恶棍等恶性犯罪分子采取“零容忍”，杀无赦；对参加骚乱但情节较轻者分别对待，继续供水、供食。这两手策略很快取得成效，南部灾区的社会治安情况较快好转。

　　“卡特里娜”飓风周年祭中的重要警示，为我国抗击自然灾害提供了宝贵的经验。鉴于当前我国仍处在全球自然灾害的多发期，防汛、抗洪、抗旱和抗击其他自然灾害的形势依然严峻，因此需要加强应对自然灾害的政策举措。

　　切实做到全国性的思想认识到位，把抗击自然灾害的重要性和严峻性形成全民共识和全民行动。使全国更多层面的人思想上时刻保持警惕，准备充分、处乱不慌、行动得力，以减少自然灾害所带来的人员和财产损失。

　　避免重犯美国抗击“卡特里娜”飓风中的重大失误。“卡特里娜”飓风袭击新奥尔良市之前，该市虽已作出预警，但预警并不到位，停留在该城的民众仍多达5万～10万人。他们认为飓风不会像报道的那样严重，因而固守家园，结果酿成上千人死亡的重大悲剧。

　　加大抗击自然灾害的资金投入。自然灾害的频发对我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带来不少负面影响，尤其是自然灾害直接关系到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因而要把抗击自然灾害的重要性提高到与发展国家的教育、科技和巩固国防同样重要的地位，其资金投入也应相应增多。

　　加速农村地带的气候、天灾信息网建设。我国每年因各类自然灾害造成的人员伤亡80%以上在农村，台风、暴雨、雷电、滑坡、泥石流等突发气象造成的人员伤亡90%以上也在农村。但目前广大农村气象预报过粗的问题非常突出，一是监测密度不够，二是预报的精细化不够，三是信息流通较差，有重大灾害信息不易及时传达到各家各户，因而避免重大自然灾害的能力较低。为此，应加快广大农村地区的气象、灾害信息网站的建设。

　　完善应急系统，调整应急预案。建立强有力的应急系统，是有效抗击自然灾害、减轻灾情的关键。因此，从中央到地方的抗灾应急系统应该强化，尽快完善，做到组织领导坚强有力，抗灾准备充分，措施落实，合作协调。应给受灾地方领导和应急系统更多的责任和权力，因为他们接近灾情，最了解灾情，是第一时间抗灾和援救的组织力量。应建立起“问责制”，追究在抗灾中出现重大失误的领导机构和领导人的责任。□（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

(责任编辑：韩美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