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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三落四,可能给诗人赵丽华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甚至尬尴,但却给她的诗写带来了大气和舒展。正是这种天生的舒展,使我在阅读赵丽华的近期诗作时,相信了“她在危险的游戏中所体会到的美”。
丢三落四之于赵丽华,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的算术,更重要的是一种危险的语言游戏。面对这种语言的险境,赵丽华展示给我们的不是由无知生就的无畏,而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与胆识。就拿《雪》来说吧,明明是一首112行的长诗,这回却剩下区区18行。且不说这18行如何干净利落,单表这种大胆的放弃,她的诗写就足以赢得我们的尊重。
敢于放弃,才会勇于获得。这在别人那里需要磨砺,而在赵丽华身上却体现为一种天分。这种天分使她的诗写内蕴丰厚,又不张扬跋扈。这种天分使她的诗写随心所欲,随遇而安,呈现出更多的即兴性。比如《美国扔炸弹》,比如《秋天来到廊坊》。也许有人以为即兴的东西大多是粗浅之作,而我不以为然。我以为即兴的写作是一个诗人的才情和性情的不期而遇,也可以说是一种无法避免的邂逅,是一个诗人爆发力强弱的具体体现。有时候一个人诗写的爆发未必面面俱到,只须打开冰山的一角,就可呈现整个冰山的透明与神秘。比如打扑克本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日常游戏,赵丽华却从中突然发觉自己的无言是有来由的。“我在无言中变得无言/越来越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真的,谁听到了我最由衷的那些废话呢/孤单使我清瘦,并且无限加深着我的美和彷徨”。诗写的爆发力就是这样,既突如其来,又势在必行,给人一种诧异的美。
在中间代诗人的诗写中,赵丽华的清澈是有目共睹的。因为她的清澈不单单是一种来自语言的历险,更重要的是来自于她对现实与经验的洞悉,对情智与内心的感悟,对晦暗与风暴的拷问。我曾经说过,一首不能让我浮想联翩的诗,一首不能激发我写作欲望的诗,对于我的阅读是无效的。一首诗的终极意义取决于一个诗写者的自觉意识在语境上的突破与努力程度。令人欣慰的是,我们看到了赵丽华这种“刺丛里的求索”。无论是“我一抬头,就看到月亮”不同版本的语言变构,还是《桧柏在沉默》饶舌似的语言解构,都让我看到了赵丽华对汉语存真度的怀疑,同时也让我看到了赵丽华的清澈是深度的,有吸附力的。深入赵丽华的清澈,我还发现,赵丽华的语言平和,但语感总是不由自主地拧紧。语言平和,说明她善于把握语言内部的各种要素,善于平衡语言的冲突。语感拧紧,说明她内在的语境高度紧张,不这样做,整个气场就会立即崩盘。咋看起来,似乎与她的性格不太吻合。仔细想想,一个性格豁达的人,未必没有心细如发的时候。
已故诗人戈麦诗云,“让不可能成为可能”。这就是说,诗歌是一种语言的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不能摆脱游戏的基本规则;既然是游戏,任何一个游戏者只要参与,就意味着进行不同程度的冒险。赵丽华的冒险,其实就是在穷尽汉语的各种可能性,以改写汉诗固有的面貌。在赵丽华近期的语言博弈里,我见识了她的运气、经验和手气。说实话,在语言博弈的三要素中,我更推崇她的手气。(手气也许与一个人的禀赋、实力有关。)一个手艺人,没有手气,何以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