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时下一些名人的文章,又看相关的评论,突然想到人品和文品这个老话题。
影响文章好坏的因素有很多,我们耳熟能详的是那种把作者人格和文章本身联系起来的观点——人格决定文格。这没错。一个人,如果连做人都成问题,写出的文章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这是一条正确而又十分宽泛的标准,比如人品恶劣到什么程度才会影响文品;又比如作者如果有意识地掩盖人品缺陷,文章本身又很漂亮,别人怎么通过文字推断作者的人品等等。
其实,人品对文品的影响是隐蔽的,而不是像刀切豆腐一样,每一半都看得很清楚。鲁迅先生曾说:“倘要知人论世,是非看编年的文集不可的。”只看一篇文章,未必能看出什么。昭梿在《啸亭续录》中说:“王西庄未第时,尝馆富室家,每入宅时必双手作搂物状。人问之,曰:‘欲将其财旺气搂入己怀也。’及仕宦后,秦诿楚谨多所乾没,人问之曰:‘先生学问富有,而乃贪吝不已,不畏后世之名节乎!’公曰:‘贪鄙不过一时之嘲,学问乃千古之业。余自信文名可以传世,至百年后,口碑已没而著作常存,吾之道德文章犹自在也。’故所著书多慷慨激昂语,盖自掩贪陋也。”前人在好多笔记中都引用了这个故事,如清人孙静庵的《栖霞阁野乘》卷下就有《王西庄自掩其贪》一段文字。王西庄就是王鸣盛,号礼堂,又号西庄,晚号西沚居士,江苏太仓嘉定县人,生于康熙六十一年,卒于嘉庆二年,活了76岁。
关于王西庄,清代的陈康祺在其笔记中却大赞其涵养:“光禄王西庄先生鸣盛,家居时,有无赖子与人赌胜,醉骂王氏之门。门者不能忍,先生力止之。次日,无赖子酒醒,其母挈之诣先生家请罪。笑谢之曰:‘昨汝酒醉,我却不怪,但以后醉了,若骂他人,恐致获咎。’无赖子惶恐而归,戒酒终身,卒无事。先生涵养如此,宜其瞽目复明,年跻大耋也。”
这段文字与昭梿记述王西庄之贪的文字,粗看也仅是视角不同,取材迥异,细思却觉得两段文字蕴藏的感情大异其趣,虽然是淡淡的、含而不露的。
看似矛盾的两件事,往往会和谐地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这就是人的复杂性。王西庄如此,恐怕别人也脱不掉这一点。是用后者掩盖前者,还是以前者否定后者?都绝对用不着。古人曰:“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世上的人虽不能说肯定都有缺点,却可以说大部分有缺点。有些文章只提优点或者缺点,那是文章作者所为,与真切的实际是另一回事。因此,除了读一个人的全部文字外,还要尽可能多地读关于这个人的评介文字,几个方面综合看待,才接近一个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