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所在,书法中最重要的是经典,对于经典而言,考证尤为重要。中国书法史上的名帖,大多处于悬疑未决中,其中有历史的原因,也有更多的人为因素。今年7月,书法家、书画鉴定家穆棣倾尽十几年的学问,出版了《名帖考》。 在接受上海东方早报记者专访时,他引用美籍华裔警察局长李昌钰的话:“人死不能言,现场最重要的就是实证,要凭证据说话。”
穆棣在2004年台北召开的“怀素《自叙帖》与唐代草书学术研讨会”上提交了《<自叙帖>墨迹疑案辨析———与启功先生商榷》一文,证明了《自叙帖》的真迹身份,推倒了启功的“有苏跋才是苏本”的结论。《自叙帖》上虽无苏跋,但众多的苏家鉴藏印记无可辩驳,十四条接缝上的鉴藏印五六种,“武功之记”、“许国后裔”等均是真印,卷后杜衍的题跋无论年代、身份、所题内涵,确为苏舜钦子辈之作。
“爬梳历史一定要谨慎。古人已不能说话,文字是凝固的历史,绝不能过度怀疑。要靠资料的推理、互证。而论据中的引导和考证又不是猜谜语那般的随意。”穆棣说。《名帖考》中列举出七八个名帖考证个案,五个评者以为已基本结案,其中包括《乾隆三希》中的“两希”《伯远帖》、《快雪时晴帖》等。“可以评《伯远帖》是生动的,但生动只是属于审美范畴,鉴定则属真伪范畴,只有鉴定了真伪,才有审美之说。”
《出师颂》真伪之辨的媒体介入让此事一度广为流传,故宫博物院以2200万元回购国宝成为当时的热门话题,纠葛主要存在于卷中所谓“宋高宗御笔”的“晋墨”引首的形式乃赝鼎;虽称“流传有序”,而著录从明末开始才提及,基于此,印章也未必是真;明末出过不止一本《出师颂》;米友仁的题字“漏锋太多”等几个问题上。
穆棣认为,有人以到明末才有的五爪龙纹为据,到清晚期才有人在著录中提到“晋墨”二字为由,认为“晋墨”引首乃明人的拼配,实则作伪、拼配在清顺治十五年到乾隆七年之间。《出师颂》为真迹,有元朝的皇家收藏为证。元代的皇家鉴定家收藏过《出师颂》,后隔水上的接缝处有“刘宗守”的印章,传世的著录上也对此有记录。现藏故宫博物院的米友仁《潇湘奇观图》卷中就有刘的题跋。
穆棣目前的工作以考鉴为主,即根据印章,法本的文本、著录、题跋等来考订古代书法,他自己擅长书法,而其逻辑严谨的思维,得益于他中学时代对于数学推理的爱好,对一些古代的数据进行计算和统计,在此基础上推出自己的结论。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宋代的装裱样式宋徽宗的宣和装(宣和书画装裱式)与宋高宗的绍兴装(绍兴书画装裱式)的研究,以此为突破口,从装裱方式上得到最直接最确凿的内证,因为名帖无一不遭到裁割、拼装、改头换面的再裱装。“皇家收藏一般都统一装裱,切除陈迹,所以导致中国书法鉴定之复杂。绍兴和议之后,高宗帝位稳固,对远在北国的徽宗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切除徽宗收藏的陈迹。”要获得一手的内证,就得抓住几方故印、残印,抓住宣和装绍兴装,穿透历史的迷障,还其本来面目。“在印章的蛛丝马迹中鉴定出书画诞生的真实年份,让凝固的证据变成活的证据。”穆棣说。
穆棣,无锡人,1947年生,出身书香门第,幼年时受母亲启蒙,临池学书。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沧浪书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任职于无锡市书画院。主要论文发表于《文物》、《中国书法》、《书法》、《兰亭论集》、台北《故宫文物月刊》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