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县后寨 “人民公社”的共富之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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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年前,当安徽凤阳小岗村的18名农民,冒着坐牢的危险,在“包产到户”的协议书上按下手印,成为全国“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锋时,陕西户县后寨村的农民,却顶住压力,拒绝包产到户,将土地集体耕种坚持了下来。
至今,该村还保留着“打铃上工,一起下地”、“劳动记工,年底分红”的“人民公社”生活模式。20多年来,后寨村用集体的力量追求着共同富裕的梦想,试图让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富裕的生活。
后寨村的集体经济虽然还保存着活力,但它的“大锅饭”平均主义,正让集体经济的弊端日益突出。这个“人民公社”将何去何从?有一天,当“公社”生活被迫结束时,人们是否会感受到面对真实的阵痛?
45岁的白红利掏出个“数学本”,开始记工分:9月21日,白中房,地里放火一天,10分;白红利,下地砍包谷秆,10分;周明娃,盖房,20分……
翻开“后寨村五队男劳力记分本”,还会发现些“奇怪”的记分项目,如“上午联系掰包谷人,5分”,“开会,10分”等等。还有“女劳力记分本”,登记女性“社员”的劳动情况。不过记分的标准不一样,同样的劳动,男人每天记10分工,女人只记7分工。
老有所养
78岁的梁凤仪老汉每月可以拿到村里发的120元,而他的老伴只能拿到60元.
“我们后寨一直没有变,还是人民公社,跟着毛主席走哩!”78岁的梁凤仪老人说。他当年参加过志愿军,如今是“后寨村老年协会”的负责人。和其他70岁以上的老汉一样,他每月可以拿到村里发放的120元。而他的老伴,则只能拿到60元。为什么男女有别?也是人民公社传下来的规矩,“男女劳动力的价值不一样,女人只拿7分工,补贴自然也少了!”
后寨村老人享受的福利让周围几个村庄的老人非常羡慕。在户县,即使在最富裕的村庄,“老有所养”也没有如此完善。9月,秋收已过,后寨村家家门前,挂满了按人头和“工分”发下的玉米,给村庄增添了一些喜庆的色彩。
虽然距离县城并不远,后寨村的“共产主义生活”对许多县城人来说,却并不熟悉。低调的后寨村,20多年来,拒绝分田,以集体的力量实践着一个“共同富裕”的梦想,却并不为人知。
拒绝“包产到户”
就是因为当时村里集体经济的基础比较好,所以大伙儿不愿意分
张志武的手机屏保画面是毛主席的彩色标准像。作为“全国文明村”、“省级小康村”的带头人,他的办公室没有别的摆设,只挂着一张大大的黑白主席像。
“原来我还有一座主席塑像,后来拿回家去了。还是放家里合适些。”58岁的张志武说。从1976年至今,他已经在后寨村当了30多年的“大队长”、党委书记。
1980年左右,全国上下正在“包产到户”。当周围其他村庄都在喜气洋洋分承包地时,后寨村却没动静。户县余下公社的书记把张志武叫去,询问为什么后寨不响应国家政策。“把我在公社关了三天三夜,不让我走,说是我思想不通。我就说,那你放我回去,我给社员再做工作!”
被“放”回来的张志武再次召开社员大会,这次他让每个村民都把自己的意见写在纸上。结果条子收上来,全村300多户,只有9户愿意分得承包地。
他把条子带到镇上,让领导看,正值领导换届,新上任的书记比较开明,说:“既然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分,那就分不成了,你们试试看!”
后寨村社员为什么不愿意分得承包地?原来,在1979年左右,张志武就带领村民办起了后寨村第一个集体企业纺纱厂,当时纱厂效益非常好,村民们已经尝到了甜头。接下来,还在酝酿着办其他厂。“这地一分,厂子肯定要承包出去,集体的厂子被分了,咱有啥好处?”村民们正是抱着这样的疑虑,坚决反对划地到户。
“就是因为当时村里集体经济的基础比较好,所以大伙儿不愿意分。”张志武说。也因为“带头”拒绝“包产到户”,张志武受到了“惩罚”———公社3年不给他发每月20元的工资。一直到1984年春天,中央政策研究室一位副主任到后寨村来调研,说了句:“咱国家政策也是摸石头过河,你这种不同形式的政策也可以,不管啥政策,让社员致富了就行!”跟随调研的县领导也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才给张志武补发了工资。
“打铃上工”
集体的活,干多少就算多少,反正一天都是10分工
“当……当……”站在门前的电线杆下,五组队长张玉怀开始敲上工铃了。农忙时节,召集社员们下地干活,是他每天的职责和义务。而所谓的“上工铃”,其实是半截生铁管,挂在电线杆上,用铁棍一敲,社员们就都知道要下地了。
后寨村有土地1200亩,从上世纪50年代人民公社成立,多年来没有分过。唯一变化的是原来的牛、马、骡子被联合收割机、拖拉机代替了。
正是收割后的季节,和周围的分成小块的田地相比,后寨村的土地几乎全部相连,平整,没有划界,看上去颇为壮观。
9月22日,八队的犁地即将结束。5台机械车,共18个人,还有两个年轻人负责修车,两个未成年的人负责送送零件,跑跑路。因为是农忙时节,劳动比较辛苦,18个壮劳力的工分按照平时的3倍来记,平时每天10个工分,现在则记30个工分。在这18个人里边,选出一个记工员,负责记录。
在村民刘明全开着机械车平地时,其他的几个人蹲在地头聊天,等着换他。按照他们的进度,平整完眼前这块100亩左右的地大概需要十三四天。
“要是自己的地,这活儿没几天就干完了。集体的活,干多少就算多少,反正一天都是10分工!”一个村民悄悄地说。
后寨的农田设施很齐全,每块地都有井眼,和周围的村庄相比,灌溉用电都便利得多。因为机械化程度高,粮食连年来持续增产。但村委会委员周波认为集体耕作的效率并不高,“给集体干,干多干少都一样,哪有不偷懒的!另外,集体管理机械的造价也高,私人烧10公斤油就能干完这些活,集体就不一定了。而且集体的车损耗大,算下来,集体耕作的成本还可能要高一些!”
年底分红
粮食分给社员,价格是“议价”……一名男劳力10分工的价值约在14元左右
9月中旬,各组的包谷都收获完毕,后寨村开始给各家各户分粮了。卡车载着堆成山的玉米棒,根据各家的人头和工分,计算出每家该分得的斤数,把包谷倒在各家门口。
粮食分给社员,价格是“议价”。如果小麦市场价当年是0.7元,分给村民的价格是0.35元。另外,100斤刚打下来的新鲜湿麦子抵70斤干麦子。
每年年底的“分红”,是后寨村最重大的生活仪式。年底,全村每个参加劳动的社员的工分都报到大队。这些工分,包括下地干活的工分,也包括社员们在村办集体企业里干活的工分。
(责任编辑:韩美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