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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月生老人笑着指着脸上的一个小坑说，这是战争中受伤留下的伤疤。
刘月生老人脚上的伤疤也是在战争中留下的。
一部“年过半百”的《红旗飘飘》和一位世纪老人的亲身讲述，共同见证了红军战士爬雪山过草地那段催人泪下的经历。90岁老红军、开国少将刘月生接受本报记者专访，细数红二方面军长征故事……
文/记者赵琳琳
巍峨雪山冰雪皑皑，原始草地荒无人烟。从初入雪山每人每日一小撮炒面行军，到弹尽粮绝尝遍野菜充饥；从雪山深处扒出草根果腹，到草地边缘煮下最后一块皮带。对于许多人来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艰苦卓绝是“印”在书里的感人故事，是“活”在电视上的激励镜头。
然而，当一位开国将军流着眼泪向本报记者讲述红军征服雪山草地的故事，当这位90岁的耄耋老人如孩童般天真地让记者摸摸他腿上的伤疤，微笑着说“孩子，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时，万里长征已不仅仅是白纸黑字带来的震撼！雪山草地又怎能只是镜头中的故事？
在《红旗飘飘》里，有一篇名为《最后的脚印——记红二方面军过草地》的文章，记述了红二方面军过草地的全程，现年90岁的开国少将刘月生老人就是其中一员。
红军长征两大阶段：过金沙江前粉碎敌人围堵；过金沙江后征服雪山草地
刘月生老人仍然保持着穿军装的习惯，接受记者采访时，他穿着一条已经有20多年历史的绿色的确良军裤，朴实得不像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开国少将，更像是一位给孩子讲自己少年经历的慈祥老爷爷。
参加长征那年，刘月生老人还是个只有17岁的少年。他所在的红六军团在属于井冈山地区的湘赣苏区一带活动，是中央苏区的一个分支，也是后来红二方面军的重要组成部分。
刘月生老人说：“红军长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离开根据地作战略转移，在过金沙江以前主要是粉碎敌人的围追堵截，那时候，无论是中央红军，还是红二六军团（后为红二方面军），每天的主要任务都是行军打仗。“我们走到哪里敌人追到哪，不打就无法行军。地面是敌人几十万部队围追，上空是飞机走到哪炸到哪，每天都有同志牺牲，每天都有同志受伤，每天都有同志病倒。如果说过金沙江以前，主要是战胜敌人的围追堵截，那么过了江以后，红军面对的就是爬雪山过草地，战胜大自然。”
又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 北上和南下之争引出意外一招棋——横跨草地
“爬雪山过草地并非刻意而为，这关系着红军长征中另外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刘月生老人说到此处目光霎时变得严肃而凝重。他说，1935年，中央红军翻过了白雪皑皑的夹金山，到达懋功和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
《红旗飘飘》老编辑李荣胜说：“在庆功会师的背后却隐藏着新的危险，红四方面军主要领导人张国焘，开始了分裂红军的罪恶活动，《红旗飘飘》里戴镜元所写的一篇《长征途中同张国焘错误路线的斗争》就回忆了这个中国工农红军与中国革命面临的又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
在戴镜元的文章里可以看到，当时，党中央和毛主席正确分析了当时国内的政治形势和军事态势，主张红军继续北上，领导全国抗日运动。然而，张国焘却错误地认为革命形势进入低潮，竭力主张向青海、新疆等地无限制退却。北上，还是南下？这是关系中国革命前途和命运的两条路线之争，北上，有利于领导全国抗日运动，而南下，则是逃避领导全国革命的任务。由于张国焘的干扰，红军失去了东出四川的机会，敌人完成了毛尔盖东南松藩、岷江东岸和雅安等地区的集结，以为红军不会通过险恶的草地，北出陕甘。毛主席研究了当时形势的变化和敌情后，确定走敌人出乎意料的一招棋——横跨草地。
爬雪山：缺氧缺粮使战士们身体虚弱，累极休息30位战友长眠山垭
刘月生老人说：“那些都是海拔3000米以上的雪山呀。红军渡过金沙江后到达中甸，队伍笔直上山，很多同志还身着单衣，穿着草鞋甚至打着赤脚，到了半山腰就踩着没过脚背的厚厚积雪前进。”
雪山留给刘月生老人最大的印象，不仅是那刺骨的严寒，还有严重的缺氧。“如果说在平坦的地面上，空气中氧气含量是21%，到了高原，氧气含量只有15％甚至10％，战士们有一半是在真空中行走。”“缺氧”如同凶狠的恶魔，掐住战士们的脖子，在缺氧极为严重的地方，战士们的两条腿就像灌了铅，挪都挪不动。
老人过雪山时曾亲眼目睹，30多名刚刚还在说笑着相互鼓励的战士，因极度疲劳在山垭休息时，再也没有站起来。
“那时，我刚好在红二军团5师一个团里帮助工作，这是一个只有5个连的小团，全团还不到500人。以前行军翻山垭时一般要休息10多分钟再下山，刚刚爬雪山大家都没经验，走到了山垭上，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坐下来休息。但是，缺氧和缺粮使战士们身体非常虚弱，在那个团里，就是休息了还不到20分钟的时间，当大家起身要下山的时候，有30个同志没有站起来，他们抱着枪坐在那里，仿佛熟睡了一般，我伸手过去一摸他们的胸口，心脏已经不知不觉停止了跳动。”老人深深吸了口气，抑制着泪水和悲伤，“以后，凡是再出现这种情况，谁要是说想休息，呼吸太困难了，大家一定要架着他也要走一段，否则，这个人很可能永远走不出雪山。”
过草地：一块单布撑起的帐篷两头通风，雨雪交加小通讯员梦中牺牲
茫茫草地，一望无际，没有路，更没有人烟，草地里时而狂风急雨，时而雹雪交加，天气也是致命“杀手”。
“离开甘孜第一天，草地里就下起大雨，一块单布撑起的帐篷两头通风，哪能挡住狂风暴雨，晚上，我在连部和几个同志背靠背相互取暖睡觉，因为没有灯光，不知道有个小通讯员独自睡在帐篷门口。第二天一早，我们想叫醒他上路的时候，发现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小通讯员已经牺牲了。”在长征中，有很多这样的同志，参军还没有几天，甚至连名字还来不及知道，就牺牲了。
因为极度缺粮，铺垫着睡觉的生羊皮，遮雨挡雪的生牛皮斗笠腰带，都烧烤着或用锅煮着吃掉了。那个让刘月生老人至今流泪不止的场景，发生在他即将走出草地的前一周，“就差一个星期就要走出去了，我们沿着狭窄的小路前行，看到路这边一具尸体，那边一具尸体，这边两个，那边两个……有的同志身上盖着草，有的身上只有点树枝，都是因为缺粮和极度疲劳牺牲的同志。”老人的眼泪顺着皱纹深刻的两颊不断流下来。
“有的同志很好，愿意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粮食匀分给战友，但是我们的战士太伟大了，不要，说我吃了你的粮食，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宁愿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长征的减员非常严重，离开苏区的时候，红军号称30万人，到了陕北，只剩下25000多人。那些牺牲的同志，不是倒在战场上，就是长眠在了雪山草地里。”
胜利会师：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朱德和彭德怀，心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经过与饥寒和死亡的艰苦搏斗，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冒着地方土匪冷落的枪声，战士们爬上了天险蜡子口的顶峰。
“黎明时分，天空泛起了美丽的云霞，极目远望是一片青葱，袅袅炊烟从山腰和平原的各个角落里升起，这是一幅多么吸引人的图画啊！队伍立刻沸腾起来，一片欢呼声震撼着这霞光万道的山谷。”和老人一起重温了那段雪山草地中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往事，再读《红旗飘飘》中《最后的脚印——记红二方面军过草地》这篇文章，这穿越草地走出沼泽的瞬间多么让人感动。
“在远非人类所能够忍受的条件下，我们这些在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指战员，终于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毅力翻过了雪山，走出了草地，走完了长征，走向了胜利。”
“1936年10月，红二方面军走出草地，敌人又开始围追堵截。这时，毛主席率领已结束长征先期到达陕北的红一方面军支援我们，里应外合突出包围圈，我们红二、四方面军终于和红一方面军会师了。”
刘月生老人讲起了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自己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时的情景，不由开心得像个孩子。“在甘肃会宁的将台堡，我第一次见到敬爱的周恩来副主席，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他去慰问我们红二方面军，他的胡须很长。”老人一边把手放在自己下巴20厘米左右的地方比划着，一边带着无限敬意说，“经过了长征，长胡子的周副主席看起来像个老头，其实当时他才30多岁。后来，红二方面军总部进到了陕西云阳镇，红军总部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先后到红二方面军总部视察工作，“我第一次见到了朱总司令和彭副总司令。”刘月生老人如数家珍般，心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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