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韦晔通讯员陆晔金陵晚报报道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南京云锦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可沸沸扬扬的新闻报道中,我们很少能看到“朱枫”的大名,可没有他,也许就真的没有云锦今天的光鲜。13年前朱枫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目前整个南京市也仅此一人,但他的月收入仅有1700元。 当记者昨日寻访到这位92岁高龄的老人时,面对记者,他的头无法正常地抬起来,只能倚在沙发上,吃饭、读报也是如此,这都是长期伏案研究、设计云锦带来的严重脊椎病所致。朱枫老人的听力严重衰退,我们的交谈全靠纸、笔和朱老家属的协助,朱老的儿子朱欣平告诉记者,“1986年父亲在古稀之年从云锦研究所退休后,想把当年被迫中断的工笔画创作恢复起来,他兴冲冲地买回一捆宣纸,但脊椎病很快严重,画笔拿不起来了。”1954年初,南京抢救民间工艺美术遗产组建“云锦研究组”,朱枫在上级安排下成为其中一员,那时,同在南京市美术工场共事的魏紫熙和亚明等人在酝酿筹建江苏省国画院,由于种种原因,朱枫没有向国画院靠拢,他也没想到用八九个月时间抢救云锦的临时安排成了他毕生的事业。记者从朱老家人口中得知,这位南京唯一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目前工资仅1700多元,在云锦研究所最困难的时候,老人的医药费报销都成问题,直到研究所改制。记者不难从这位《金陵晚报》老读者的评价中看到他的平和心境,“(最近)我最喜欢看两个内容,一是资助贫困生的报道,每篇我都看了,你们功德无量;还有一个是宝宝版,没有一个我不喜欢的。”
活遗产提供云锦图案
1954年南京成立“云锦研究组”,最初主要是通过艺人、作坊、织造庄广泛地把云锦图案花纹的手稿和样品尽可能地搜集齐全。朱枫老人回忆说,“最初,云锦研究组的工作地点是在中兴源丝织厂内,请张福永和吉干臣两位老艺人介绍经验。云锦技艺曾属私人秘技,是养家糊口的本钱,从不外传。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我们倒茶送水,问寒问暖,让老艺人融入到云锦研究组的集体中来。”这两位老艺人没有薪水,只有微不足道的车马费,但不管刮风下雨,天天都往中兴源跑,带两个新学徒,教授传统挑花技艺。几年陆续搜集到的两千余幅传统云锦图案手稿中有相当数量是老艺人自己提供的,云锦组的工作人员请这些“活遗产”仔细讲解,填写在注释表上。朱老回忆,画稿中有一少部分还是1890年前后的,当时就很珍贵了。为了准确表达云锦图案的色彩,研究组还相应做了很多色卡,为云锦的颜色定下了标准。但云锦研究组最初的工作环境与今天云锦研究所相比是天壤之别,“两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一间长一些,挤了一排睡铺,外面一间放一张桌子就没有活动空间了。”
雕花天鹅绒成国礼
1957年12月,南京云锦研究所正式挂牌成立。朱枫老人回忆,选定的地址原本很偏僻,市委书记彭冲知道后说:“怎么能将云锦放在如此边边角角的地方?要放就要放在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于是就定在了娃娃桥巷口。“在大家的努力下研究所成功恢复了失传的‘双面锦’和‘凹凸锦’,还开始设计生产了一些实用的云锦衣料、靠垫、枕套、提包,我创作设计的第一件作品是‘凤戏牡丹方靠垫’,这一批作品不改变云锦的基本特点,又把国画、几何装饰图案吸收进去了。”1959年云锦研究所受命为人民大会堂江苏厅研制沙发料。“陈之佛先生是江苏厅设计布置的总负责人,他召集我们开会确定雕花天鹅绒为沙发面料,由我设计。”朱老介绍说,设计时先采用了云锦传统的缠枝牡丹,效果不好,后来又在云锦传统中吸收了美术地毯的技法,设计出单人沙发和三人沙发两种方案。“用上了雕花天鹅绒,很气派,送到北京后不久我就去听反馈意见,说,沙发什么都好,就是太大、太重,会议厅开会人数不定,沙发搬起来困难。我又设计了一套较小点的,并很快制成沙发。当时江苏厅是周总理办公的地方,听说西哈努克亲王见了那套沙发,很喜欢,原先大的那套就被周总理作为外交礼品赠送给了亲王。”后来江苏厅数次更换沙发,都是由朱枫负责设计。这一年,朱枫还为外交礼品画册《中国》设计云锦封面,国徽和毛体“中国”均由云锦织成。也许这是云锦在1949年后第一次公开地受到国家的推崇。
故宫里落下脊椎病根
设计云锦新样式很重要,但要理清云锦发展的脉络,只靠在南京搜集的2000多件晚清、民国时期的图案远远不够,亲眼接触古代织锦实物,必须去北京故宫博物院。几经周折朱枫被安排在故宫中原先嫔妃宫女退休的地方工作。“工作人员把我需要的珍藏织品放在镜框里,贴上封条拿到工作间里,供我选择复制。完成一幅后,送回去再换一件。由于隔了一层玻璃,复制很难,我先用糯米纸贴在玻璃上用铅笔拷贝纹样,再将拷贝纸附在糯米纸上用墨线临摹,用文字记录色彩。这活费眼神,颈椎僵硬,就落下病根了。”在故宫的4个月,朱枫共细致复制了50多幅图案作品,后来多被复制为彩色画稿。
“牛郎织女”无人能及
朱老告诉记者,过去云锦中牡丹的纹饰都有固定的程式,一直没有变化。为了寻求突破,1976年他带领云锦设计学员去牡丹之乡山东菏泽写生。可在当时却得说成“体验生活”。出发前先是两天政治学习,到了菏泽又学习如何锄地、松土后才拾起画笔“体验”牡丹。回到南京后,画稿编成《牡丹资料写生谱》,本以为无人问津,但在杨公井书店很快脱销了。这次写生很快救了急。“第二年江苏筹备全国工艺美术展览品,云锦被指定参展,原来打算用‘蝶恋花’这个题材,但那一次题材撞车很严重,幸好之前有牡丹作为备选,彩稿稍加改动,加了一只蝴蝶,就取名为‘万紫千红’了。”《万紫千红》成为朱老的代表作之一,他指着精心保存的画稿告诉记者添加蝴蝶的位置。老人又拿出一本画册,指着其中一幅名为《牛郎织女妆花缎》的作品告诉记者,“云锦设计受其工艺限制,用色上需有精确的计算和安排,就像戴着镣铐舞蹈,很难。在这幅作品中我较好地解决了这一难题,使色彩看上去既丰富又过渡自然。”“没人能做了,再没人能做了……”老人喃喃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