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抚平公安英烈母亲心灵伤痛
编者按
据公安部网站数据,2006年(不完全统计)全国公安英烈有29名,其中30岁以下的就有12名,最小的19岁,而且大多是独生子;2004、2005年,全国各有公安英烈二百余名……
对于别人来说,这些牺牲的公安民警,只是统计数字上一个不大的百分比;但对于英烈的家属,尤其是母亲来说,却是百分之百的伤痛。 记者采访了多位英烈的母亲,发现物质生活上,她们都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照,但她们心灵上的伤痛却是久久难以愈合。而这一点,又恰恰是人们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我们没有理由让这些母亲在承受了失去骨肉的巨大悲痛之后,又独自承受这种心理和精神上的煎熬。为此,本版推出这组报道,呼吁社会各界真心实意关心这些母亲,让这些母亲真正走出心灵的阴影。
如果您有什么好办法或好建议,请奉献出来;如果您是心理学等方面的专家,愿意为抚平这些母亲的心灵创伤作出努力,我们更愿意为您牵线搭桥。我们的邮箱是:shidianxinwen@126.com,联系方式:010-84772654。
法制网记者 于呐洋
那一刻,一个生命以血肉之躯捍卫了正义,热血化英魂。
那一刻,一个生命在瞬间消失,从此,母子之情阴阳相隔。
那一刻之后,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他们的母亲伴着无尽的思念和哀痛,在回忆中继续自己的生命。英烈母亲们的今天还好吗?
我总是劝自己,儿子没有走
栾波,男,生前是山东省烟台市公安局芝罘分局巡警大队二中队民警,牺牲时年仅25岁。
生辰:1971年8月11日
忌日:1996年12月21日
最后一刻:1996年12月21日晚11点,栾波下夜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到一阵呼救声,他飞身冲了过去,一名持刀歹徒正在抢劫一个女青年的财物,栾波赤手空拳与歹徒英勇搏斗,头部、腹部被歹徒连捅数刀。女青年平安了,栾波却牺牲了。
“栾波走了10年,可是到今天,我都不愿相信他真的已经走了。”年近六旬头发花白的母亲王华玲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儿子栾波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栾波威武英俊。她出神地端详着儿子,嘴角泛起一丝酸楚的笑意。
10年来,王华玲每天都在贴身的口袋里装着儿子的照片。“有些人问我,这10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总是劝自己,儿子没有走,他出差了,这次是出了一次长差,我一直在等他。”王华玲的眼睛湿润了,但却已经没了眼泪。
“栾波刚牺牲那几年,我每天都在哭,看着他的照片哭,看到他的衣服哭,出门在外,看到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也会哭。这些年,我的眼泪早都流尽了,但是那种心痛却是没有办法减轻的。”王华玲沉默了。10年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魂牵梦绕的等待、绵延不绝的思念,使她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在沉默和安静中体味悲痛。
儿子的卧室、日用品还像10年前一样摆放着,每天吃饭还像从前那样给儿子放一副碗筷,妈妈经常到儿子的房间坐坐、看看,对着照片和儿子说说话。
光阴流过十载,栾波生前的战友、领导仍常去王华玲家中问寒问暖,每逢栾波的生日、忌日,当地媒体都要关注并报道英雄母亲的现况,但这些都不能替代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如果可以在荣誉和儿子生命之间作出选择,我宁愿让儿子今天还活着。10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
妈妈永远走不出你的世界
雷宏,男,生前是广州铁路公安局衡阳公安处民警,牺牲时年仅23岁。
生辰:1980年1月1日
忌日:2003年2月6日
最后一刻:2003年2月6日,雷宏执行巡线任务时发现,两名男子推着一辆摩托车违章横越铁路,摩托车卡在下行线股道中心。这时从北京西开往广州的T15次列车风驰电掣而来,两人顿时慌了手脚弃车而逃。千钧一发之际,雷宏飞身跃上铁路,拼尽全身力气,双手托起摩托车的尾部用力向后拉去,把摩托车拖出股道。而此时,雷宏身后的上行铁路线上,广州开往岳阳的L606次列车飞驰而来,将尚未站稳脚跟的雷宏撞倒,雷宏壮烈牺牲。
3年来,张惠兰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儿子雷宏的墓地,墓地在铁路附近。“每当我站在墓碑前,闭上眼睛,听着附近呼啸而过的列车,就能感觉到雷宏在我的身边。”
张惠兰是个漂亮的母亲,雷宏是个英俊懂事的儿子,以前母子俩走在街上,常被别人误认为是姐弟俩,看着高大健康的儿子,张惠兰的心中总是充满了幸福。然而2003年2月6日,一家人在外公家的团聚却成了最后的诀别。那天雷宏吃了午饭,临出门前,还俏皮地说:妈妈,我保家卫国去了。从此,他再也没回来。
“当时,我觉得日子没办法再过下去了,我想跟儿子一起走。”雷宏是家里的独生子,他牺牲时,张惠兰已身患癌症,然而张惠兰为了年迈的双亲,为了要尽一份孝道,她慢慢平息了轻生的念头。
“日子还要继续,可是没有了雷宏,生活还怎么过啊?”对于未来的生活,张惠兰有些茫然。每个清晨和黑夜,张惠兰的心中充满了悲凉。每天,她还会去打扫儿子的房间,房间里物品摆设依然如故,就连打开的书都还是保持原样,惟一不同的是,再也看不见儿子的身影和笑容。
2004年初,张惠兰领养了一名烈士的遗孤,起名叫“思雄”,小名“宏宏”,现在,孩子已经三岁多。“我和这个孩子非常有缘,也很有感情,他聪明可爱,长得很像雷宏小时候,看着他,我就感到儿子的生命还在延续。”体弱的张惠兰又重新做了母亲,抚养小孩很辛苦,但对她更多的却是快乐。“他真的是个小开心果,现在每天吃饭时,他会跑去给照片上的雷宏盛饭、摆碗筷,有了好吃的糖果,他就举着糖去雷宏的照片前喂他说‘爸爸吃糖’”。张惠兰笑了,笑容里充满了爱意。
虽然,笑声又因为这个弱小的生命而重新回到这个家庭,但是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却并没随之而减少。见到张惠兰时,是雷宏牺牲后的第1175天,一千多个漫长的日日夜夜里,雷宏一直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雷宏很孝顺,以前,他常问我身体好不好,现在,我很想告诉他,妈妈永远走不出你的世界,但是我会坚强起来。”
每个晚上她都在等着儿子回来
李觉荣,男,生前是海南省儋州市公安局王五派出所所长。牺牲时年仅36岁。
生辰:1969年2月1日
忌日:2005年10月29日
最后一刻:从2000年至2004年,以何振堂、何登天为首的持枪抢劫犯罪集团在儋州中北部疯狂作案17起,集杀人、抢劫、盗窃、贩卖枪支于一身,称霸一方,危害社会。李觉荣主动请缨,加入抓捕小组。从此,他与悍匪进行了长达5年的生死较量。
2005年10月29日晚7时,李觉荣带领民警将何登天所在的房屋包围。丧心病狂的何登天引爆了捆绑在身上的两枚手榴弹。危急关头,李觉荣用血肉之躯扑向引爆手榴弹的歹徒,献出了年仅36岁的年轻生命。
儿子的墓地,在一座高高的山上,自从儿子牺牲后,母亲郑才杏很少走出家门,出门去的惟一的地方就是墓地。山太高,瘦弱的母亲爬不上去,每次都雇人把她背上去。她常常在儿子的墓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泪流不尽。冰凉的墓碑使母子阴阳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更使她肝肠寸断。
李觉荣走了不到一年,每个白天,郑才杏都在家里或在墓地以泪洗面,每个傍晚,她还习惯守望在家门口,等着儿子回来。
以前,每当李觉荣回家,常常告诉母亲又破了哪个案件,又抓到哪个坏蛋。“有时,他靠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那一定是案件没有破,我就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劝他别着急。其实,那时我也为他担心,只把担心都埋在心里,不想让他知道。儿子很孝顺,他总说忙完工作带我们去北京看看天安门,我们都在等这一天,却等不到了。”郑才杏缓缓地说着,泪水又悄然滑落。
从李觉荣牺牲至今,很少出门的郑才杏只出过一次远门。今年4月,羸弱的她千里迢迢从海南来到北京,“儿子没来过北京,我想替他看看。”
丧子之痛使郑才杏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体重减少了20斤,头发也花白了许多,半年多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家里看望、问候,郑才杏最不敢见到的就是穿警服的民警。“见到他们,我更想念儿子,总是忍不住流眼泪。后来,儿子的战友、领导来看望时,都穿着便装。”
李觉荣牺牲还不到一年,但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过了很久很久,她的泪水和思念挂在憔悴的脸上。郑才杏说:“我失去了儿子很心痛,但是,如果他不扑向罪犯的手榴弹,也救不了那么多人,他是值得的,我为他感到很光荣。”(责任编辑:徐艳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