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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台湾著名创作人赖声川来到北京。他此行不光是为11月18日将在首都剧场与观众见面的戏剧《暗恋桃花源》,更是为一本书——《赖声川的创意学》。
借此机会,本报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虽然赖先生在北京接受的是众多媒体记者的车轮大战,虽然此前工作人员一再叮嘱采访时间不要超过20分钟,但话匣子打开了,采访者和被采访者谁又顾得上时间呢?在近一个小时的采访中,赖声川先生侃侃而谈,虽然谈新作,谈戏剧,谈人生,但谈来谈去,都没离开“创意”二字。
忆 创作动机
在印度获得创意可学的突破
记者(以下简称记):从中信出版社那里得知您写了《赖声川的创意学》就很好奇,尤其是得知这本书在台湾问世才三个月就攀上财经类图书排行榜第一名,就更好奇了。当时您是怎样想到写这样一本书的?
赖声川(以下简称赖):我是边创作边教学。虽然我做了二十多出戏,还拍过电影做过电视,但一直是台北艺术大学的教授,教导演和编剧类的学生。我一直有个困惑——如果学生已经很有创意天赋了,老师可以帮他做得更好;但如果他没有创意天赋,是不是就永远没有了呢?
一般人认为,如果这样的话,以后也不会有了。以前我对这点感觉不太舒服,但可以平衡的是,全世界都是这样,没有老师能教给你创意,他可以给你工具,但没人教你创意。后来有一次我在印度旅行时,这个想法有了突破,我觉得创意是每个人都可以学的,只是自己给自己绑起来了。
回到台湾后我给学生讲创意学,他们非常兴奋。我的学生都是导演和编剧,后来我注意到他们的工作确实进步很多,于是想到写这样一本书。
记:这本书在台湾出版时,选择的出版方是《天下》杂志,有名的财经杂志;在祖国大陆出版,选择的也是做财经书有名的中信出版社。难道财经人士是您主要关注的读者群?
赖:不完全是这样。学艺术的人,我写的书他自然会找来看,但与《天下》杂志和中信出版社合作,是希望可以把这本书推广到更多的人士。
今年我在斯坦福大学开这门课,本来我是讲给戏剧系的学生听的,我想来五六个学生就好了,没想到来了三十多个人,有念MBA的,有念教育学博士的,有学物理的,统统都来学这门课。斯坦福的学生很聪明,但这些内容他们都没听过,所以我更有信心这本书会对很多人有帮助。
记:冒昧问一个问题,您的这本书是谈创意的,为什么书名如此朴实、简单,就叫《赖声川的创意学》,为什么不在书名上多体现一些“创意”呢?
赖:哈哈,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拿起书看了看)哈哈,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这个书名是出版方起的。关于书名,我和出版方想了很多个,然后逐个商榷。我原来想叫《创意的仓库》,可是出版方觉得这个书名太飘,后来就用的这个,可能这样简单的书名更直接吧。
侃 创意理论
创意是从自身获取而非外部
记:您认为创意是可以学的,那以前人们的局限到底在哪儿?
赖:创意这个东西,如果你想找速成的方式,很抱歉,我这里没有。那么它有没有方式可寻?绝对有。我觉得重点是,你要发现如何向自己下工夫。这个东西不是从外面取得的,要从里面取得。这本书就是教你如何从里面取,然后一点一点改变你看世界的方式。举例说,如果我们是一台电脑,我们要把自己变成创意模式。但现在大部分人走入固定格式,这是创意最大的杀手。
记:怎么理解您说的固定格式?
赖:我们的经验、习性和动机,这三样在生活中一直发生着。可我们从来不反省我们的经验如何累积。因为如果你真的要取得创意,还是要从你的经验中取得。好比今天我们两个在这里聊天,明天谁记得多,对创意就比较有帮助。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一台机器的话,我的整个机制都已打开,就是为了创意。你可能不会想到,今天我们的谈话会变成创意,但我已经在想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从小在很多事物上贴标签,贴上标签后创意可能性就小了。比如你说这是一杯矿泉水,那它就被定义死了,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同样,你在我身上也贴了标签,我是一个导演、一个作者,但我其余的99%你没办法发觉了。创意是连接的动作,把不同的概念、事物连接在一起就会创造新的概念和事情。如果我们思路是固定的,就没办法连接在一起。这本书就教你去掉标签,解放自己的经验。
记:现在好像大家已经越来越注意创意了,你觉得现在流行的创意和你所说的创意是一致的吗?
赖:可能我正好赶上这个潮流吧,好像创意变成魔术,谁有创意就可以拯救公司或创造财富,所以大家都认识到创意的重要性。我常常看他们,觉得他们讲了半天,不是在讲创意,不是在讲文化,而是在讲生意,在讲商业,讲产业。因此,我想这本书对他们会有帮助。
记:市场上有很多创意方面的图书,你觉得自己的书与他们的有什么区别?
赖:我发现没有人写得像我这样。已经有的那些书,要不就像医学书那样,非常科学但枯燥;最普遍的是一些速成的,比如另类思考之类的。
打比方说,一个人在游泳池边,学了很多急救的技巧,结果跳下水沉下去发现自己不会游泳。结果他出来大骂教练,为什么不教他游泳。我的感觉就是,很多书教的是与创意有关的周边的技巧,可是创意本身是什么、能否学,大部分书就不讨论了。可能作者也认为是没什么办法的。
论 创意产业
可用古人创意变出价值
记:北京也在发展文化创意产业,你觉得北京这方面条件和基础如何?
赖:北京当然有条件讲文化创意。我在这本书中写了一件事情:我在意大利维罗纳旅行,那里很美,有罗马时期留下来的竞技场所,也有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留下来的景致作品。但它最热门的景点是一栋民宅,号称是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一伟大爱情悲剧中女主角的家。我当时一愣,川流不息的游客来看的居然是一个创意虚构出来的人的所谓的家。真是不可思议,没有莎翁,这一切从何而来?现在维罗纳又有了“朱丽叶的墓”、“罗密欧的家”,这个就是文化创意产业吧。
我说北京有条件是因为它“古”,可以用古人的创意变出一些价值。
但更珍贵的还是创意本身。我这次到北京,也去了部分艺术工作室,很兴奋但也有担心,有些工作室的危险是沦于抄袭。我认为,祖国大陆更需要的是原创,而不是移植和抄袭。当然我对这个也没有意见,我觉得这让一个都市变得活泼,也更有创意气息。但真正的创意是比较难得的。
记:针对北京的文化创意产业你有什么建议吗?
赖:我觉得北京还需要更明确地定义自己。
看得出来,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鲜明,北京有一些计划,但未来都市的个性,恐怕不是个体所能预期的。在这一点,我觉得如此大的北京,怎么去治理出一个未来形象,还需要很大的智慧。如果只是用高楼和财富计算的话,再过10年、20年会有一些遗憾,因为最终都市的财富和力量还是在文化和创意。
赖声川谈创意语录
什么是“创意模式”?就是活在一种状态里,让人生中的任何遭遇、任何经验、任何情绪、任何感受,都成为创意的可能材料,而在世间任何事物的运行,都可能隐含着创意的秘密。
从小到大,大家受的教育都在教一些“附加价值”。所有的技术、知识,都是附加在本体上的好东西,本体得到许许多多有价值的附加品,但问题是,“本体是什么?”已经无人讨论。
创意的原始能量不是被培养出来的一个特质,而是等待被发掘的本能,等待被揭露的能量。
一个输出,一个输入,创意必须有来源,这来源是自己心中的积累,心所看到、所感受到的一切。
一个人能不能积累智慧,主要是看他懂不懂得“如何看”这个世界,如何看自己的动机,如何看自己的习性,如何看自己的生命经验。眼睛只是感官。到底看到什么,看到多少,是心在决定。
我们其实大半辈子都是在用既有的方式看世界。这个方式是日积月累而成的,久而久之,事情的原貌渐渐离我们越来越远,最后,我们甚至可能不认识它了。
学会看自己的动机是最快的积累智慧的方式,像火箭一样,可以快速培养自我反省的能力,看到行为背后的理由。看到之后,立即得到更宽广的视野,更容易处理眼前的事。
(摘自《赖声川的创意学》)
赖声川简介
赖声川,1954年出生在美国,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戏剧博士,现任台北艺术大学教授、美国斯坦福大学客座教授及驻校艺术家、“表演工作坊”艺术总监。他29岁开始剧场创作,至今编导舞台剧27部、电视影集300集,另有剧场导演作品22部。他是市场的创造者,先后开辟台湾舞台剧市场、剧场影音市场、即兴时事电视剧场,被国际媒体誉为“亚洲剧场导演之翘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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