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别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出租汽车,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突然混沌一片,天是黑沉沉的天,地是黑沉沉的地,变得我不再认识,变得我不再适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连亲生父亲都靠不住,那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了。
老爸的身影接连不断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手里拎着用了多年的旧牛皮公文包,笑眯眯地望着我什么都不说。他望着我总是那个表情,似乎这辈子有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时间,许多从小到大的往事争相涌出脑海,那些点点滴滴充满了他对我的深情厚爱,让我怎么都恨不起来。不,我不能接受一个完美无缺的父亲突然变成一个伪君子,我不能接受我最信任的父亲做出道德沦丧的丑事来,我不能原谅我最尊敬的父亲沦为一个人面兽心的坏蛋!
原来这二十多年我看到的都是假象,欧阳云飞和汪梅林一直在演戏。想必他们不光演给我看,也在演给他们自己看,演着演着就当真了。他们不仅让我相信他们的感情亲密无间,也让他们自己相信他们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夫妻。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啊,两人之间出了这样大的裂痕还可能再相爱吗?可见什么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统统是骗人的鬼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外面下起了暴雨。
雨中街头,人们争相往两边的屋檐下飞奔。
我却让司机在路边停下,要求提前下车。司机一边找钱一边从后视镜里偷偷看我,脸上的表情怪异得就像车里坐着一只大猩猩。
看什么看,老娘就是病得不轻。
我冒雨朝前慢慢走去,任疯狂的雨点打湿我的头发,打湿我的衣裳,打湿我的全身。心里空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却又盛满了悲愤与委屈。我真想向整个世界大吼特吼,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样的事情?我真想找一个地方尽情地哭诉,为什么让我出生在这样的人家?
可这样乱伦的丑闻,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一连两天,我早出晚归,除了工作电话别的号码一概不接。我表面装得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内心深处却饱受煎熬。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默默独自承受锥心的刺痛,似乎只有拼命工作,才能暂时忘却这巨大的悲哀。
第三天晚上,当我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突然发现老妈坐在客厅,鸽子正热情地陪着她聊天。见我进来,她马上迎过来小声说,你妈下午就来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怎么回事?
我有些尴尬。鸽子她们杂志现在改革,可以不用坐班。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家里。老妈下午就来了,说不定已经把家里那点丑事都告诉了她。一想到这些我就沉不住气,立刻不客气地说,你来干吗?
老妈还没说话,鸽子蹦了起来,恬恬,你怎么这样跟你妈说话呀?
老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对我说,我明天就回去了,今天过来看看你。你吃过饭了吗?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为了掩饰色厉内荏,我故意嗡声嗡气说,这么晚能不吃吗?
鸽子非常识趣,马上说,阿姨,你们先聊着吧,我手里还有活儿没干完呢,明天就要交稿了。
老妈赶紧说,小范,你去忙吧。谢谢你的晚饭啊。
鸽子已经走到自己门口了,笑着回头说,嗨,那算什么,都是拿剩的东西随便做的,阿姨,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一定认真做一次请你。说完进屋将门带上。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老妈。
说实话现在我最怕见到的人就是老妈。因为我在老妈身上找不出更多怨恨的理由。她抚育了我二十三年,从我记事开始就清楚地记得老妈是怎样地宠我爱我,她从来没有打过我,不管我犯多大的错,她都跟我讲道理,更别说我小时候半夜发烧,她冒雨背我去医院看急诊的那些事了。
可惜所有往事都不能抵消这件事对我的伤害。
我拔腿朝自己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发现屋子里的变化。首先地砖恢复了原貌,脏衣服都不见了,散落在各个角落的东西也全都物归原位,甚至连床单都换了新的。不用说,这是老妈的杰作。可我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感激,还大声嚷道,谁让你乱动我屋里东西了?第[1][2][3]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