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苏州市5所百年老校的校长悄然走到一起。他们要干什么？这次自发聚集又将为苏州教育带来什么？——100年前，中国教育发生了革命性变化，科举废止，新学兴起。历来重教的苏州在此巨变中首当其冲，一下子涌现出300多所新学堂。随着时间流逝，100年后的苏州，这些老校也只存留下一百多所。在这些百年老校中，有5所小学悄然聚首，形式上是共庆百年，实际上是想发掘一些东西，重拾珍贵记忆，促使人们在办学规模、硬件建设、社区资源、教育创新等问题上，形成对当下教育的思考。

　　百年小学联合校庆

　　2006年9月30日下午，本报记者约会苏州市5所百年老校的负责人。这5所小学分别是，原吴县第一高等小学校今东大街小学，第二高等小学校今善耕中心小学，第三高等小学校今大儒中心小学，第四高等小学校今草桥小学，第五高等小学校今叶圣陶实验小学。它们是在1905年和1906年成立的。为什么在国庆节前的最后一天会有这样一次约会？因为今年4月份前后，学校的有心人从历史名录中找出这5所小学的渊源关系，虽然有的学校已经于2005年举行过百年校庆，但仍然希望今年大家一起聚首，共庆百年华诞，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五联会，即“苏州市原吴县县立五所高等小学校百年校庆联合委员会”。

　　其实，从2005年起，苏州市教育局副局长顾月华就已着手进行百年老校的寻觅工作。

　　苏州是中国的教育之都，从过去到现今，苏州教育都非常发达，今天的苏州中学是千年府学的代表，而100年前废科举兴新学时，苏州兴办的第一批新学堂就有300多所。在去年的寻觅中发现，百年老校正在缩并减少，至2005年，只剩下了109所。在这些硕果仅存的百年老校中，从第一到第五排序的原吴县官立高等小学校全部健在，而且可以明白无误地对应起来，这就是上述5所小学。

　　5所小学走到一起，做什么呢？东大街小学校长黄汉清说，首先是要感恩历史，同时，从历史中寻找思考的支点。

　　老校虽小却很实用

　　这5所百年老校中，地处古镇的苏州叶圣陶实验小学新校占地60亩，校园开阔，其余4所苏州市区的小学都与居民区唇齿相依，并受到居民住宅的限制，校园面积不大。然而这些校园却异常古朴、独具韵味。东大街小学紧邻苏州文庙；善耕小学里有两棵150年的银杏树；大儒小学则有一棵500多年的银杏，依然枝繁叶茂；草桥小学100年前建筑红楼前有两棵与楼等高的石榴树，秋天挂满红色的石榴，孩子们在树下蹦蹦跳跳。

　　草桥小学校长徐玉英说，我们这些百年老校大都是在巷子里办学，与社区的关系极其密切。“我们很看重这一点，学校规模不大，贴近社区，贴近老百姓。学校是为老百姓办的，就在百姓家门口，这很自然。学校是没有围墙的学校，社区资源就是学校的资源。”徐校长说的是一个概念，她所在的草桥小学实际情况也就是这样。该校与免费向市民开放的苏州大公园毗邻，中间没有任何阻隔，稍作伸展，还有苏州市的老体育场和体育馆等，社区资源得天独厚。

　　学校是不是嫌小了？善耕小学校长谢芳认为，作为人人都做具体事务的小学，一个校长管理这么多教师差不多了，一个老师带这么多学生也差不多了。她指的是自己的学校，善耕小学两个校区合起来1500多人。如果规模太大，会带来一些管理上的问题。

　　关于学校规模，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说得比较直接，她质问：一个几千人规模的小学，能搞一次真正的集会吗？能够让所有学生参加吗？除了挑出来的“精英学生”代表，一般孩子能够参加大型集体活动吗？答案是不能。当下或许流行集约、规模，一般认为，规模学校硬件好，但这些规模学校的学生真正享受资源的比例实际上很小。比如说一个4000人的学校有若干个篮球场，可能看不到喜欢打球的学生在打球，甚至看不到任何一个学生站在球场上。硬件很硬，但分摊下来很少，而且由于规模学校纪律过严，事实上这些设施根本不属于学生。逢到节庆日，规模学校的孩子也无法参加集体活动。因为人太多，组织起来太难了，学校只能选一部分孩子参加。这些百年老校的好处，就是置身于社区，置身在一个不大的范围，每一个孩子都有机会参加学校组织的大量活动，享受平等的待遇和集体的温暖。

　　草桥小学校长徐玉英认为，或许一些很现代的学校投资巨大，但可能太成人化，未必适合孩子，孩子们也不一定喜欢。我们造学校，是为大人造的还是为孩子造的？成人的需要都能代表孩子的需要吗？许多低年级的学生更喜欢玩沙土，甚至在角落里玩泥巴，这是我们应该关注的。

　　注册商标作出承诺

　　善耕小学为孩子们制作的“善耕牛牛”卡通形象，是该校品牌管理的一个具象。据悉，用布制作的“善耕牛牛”已经是第三代产品。

　　“一生向善，百年勤耕”，这是今天学校对“善耕”的解读。在千校一词、万校半句的校训中，诸如“奋斗”、“发展”之类或更加口号化的词汇语句，事实上已经成为视觉污染。这说明学校的文化缺失和教师的失语：他们天天对学生说话但可能不会说一句有个性的话。善耕之名和向善、勤耕的注解，则使人耳目一新。年轻的老师和校长们在座谈时觉得，在这个百年老校中工作，心里比较安静。

　　百年老校能够一路走过来，每个学校必有其内、外部条件为支撑点，也必有许多知名的校友，有的小学甚至培养出一些名人，那么这些学校有哪些新的作为呢？就善耕小学来说，其“善耕牛牛”卡通，就是学校新管理理念的外在表达。学校党支部书记龚朝新介绍说，2004年5月，校长徐芳提议将校名进行商标注册，其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善耕这个名字太好了，另外有一个进行艺术培训的学校来到附近不远处，使用的也是善耕这个名字。虽然这所艺术学校对本校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更进一步催生了注册的想法。

　　校长徐芳补充说，学校注册商标，是要做品牌，使老师都有品牌意识，同时也是对家长进行承诺。关于教育承诺，常常无法考评，但品牌意识潜入教师们的内心，会使教师形成某种自觉。

　　为学校名注册，引进品牌概念，是善耕小学管理的新理念，这一做法曾一度引起广泛关注。徐芳说，对教师来说，老城区教师需要通过实实在在的内容提升自信心，通过品牌意识提高自我角色认知程度。对孩子们来说，使用“善耕牛牛”卡通形象，则是将抽象的管理评价体系形象化，使概念的东西由具体事物承载。“我们主张尽量不用电化手段教学，而更多使用文学语言。我们希望尽量多地保持原生态的东西。”徐芳说。

　　感恩历史感动今天

　　5所小学的命运各有不同，但一路走来，都积淀了自己的文化和传统。目前这5所小学分为3个层次，一所省级实验小学，两所中心小学，两所普通小学。东大街小学和大儒中心小学目前规模较小，只有700人左右，而地处农村的叶圣陶小学则是一个有1700多名学生的省实验小学，善耕中心小学两个校区也有1500多人（其善耕书院前身纱缎小学至今已有130年历史）。草桥小学是苏州有名气的足球特色学校，东大街小学和草桥小学都是市区内为数不多的开设游泳课的小学之一，大儒中心小学则在昆曲传承上做出多年尝试。

　　翻开历史，5所小学都大有来头。苏州叶圣陶实验小学可能是全国最有名气的农村小学之一，因为从校名就可以看出它与大教育家叶圣陶的渊源关系。而大儒小学1906年2月25日创办，1949年10月称大儒中心国民学校。1952年8月25日，曾由陶行知先生亲自指导办学，由名誉董事长宋庆龄、董事长冯玉祥、周至柔，校长施剑翘创办的从云小学并入。其后又有明德等4所小学并入。现任校长陈敏说，这些学校的并入虽然仍不能使学校壮大，但记忆的符号增加了，我们有责任使其永葆青春。

　　叶圣陶实验小学校长张洪鸣告诉记者，作为一所1905年创办的小学，去年该校已经搞过百年校庆了，而且规格很高，但今年与苏州市区4所小学又走到一起，原因是这5所小学在历史上排在了一起。我们重新来感恩，感恩历史，感恩大师，感恩学校。张洪鸣开心地说：“近年来搞的新课改，多与叶老的教育教学思想吻合，叶老80年前的理论和实践又成为主流，我们很开心，因为多年来这所学校一直按照叶老的理念做事。学校近几年也抓住机遇在校园建设等方面有大发展，除了生生农场还嫌小，其他方面基本到位。学校将进入新一轮发展。”

　　苏州市教育局副局长顾月华认为，每一所历经百年而不衰的学校，必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有其独特的文化。若把这种学校文化视为一件装饰品、一种知识、一件古董、一种手段，是对学校文化浮泛、浅薄的理解。寻觅百年珍贵记忆，感恩历史，有助于我们揭示现实教育问题的历史根源。

　　苏州5所百年小学聚首，将钩沉许多珍贵记忆，也将促使人们对当下教育情态形成更多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