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米,热乎包米!”“水蜜桃,水蜜桃!”“大鸭梨!嘿!谁要!”这一站附近是瓜果梨桃的产地,车子刚一停,早熟的水果和农作物们就纷纷通过小贩跳上车来。于鹏有些饿,明显感觉早上的一碗面分量不足,一招手,白衣厨子样的人用老大竹夹子夹过包米来:“包米,热乎的,要不?”那是一穗青包米,胡子还没长全,稚嫩的颗粒紧密而无力地附着在玉米芯上,散发出一股清香,于鹏竖起两根手指,白衣人很麻利地递过两根包米来,接钱走人。 于鹏让给谷小影一根,自己留下一根,但并不吃,只放在鼻子下面嗅着。谷小影老大不客气地吃了一半,见于鹏发呆,停了玉齿朱唇:“怎么不吃?”于鹏被包米的香气带进了童年的片断,父亲带他在故乡的山野间穿行,阳光、山梁、庄稼,还有祖父的坟茔,许多模糊不清的回忆元素重叠在一起,在眼前形成一面迷障,推不开,解不散。直到谷小影捣了他一下,那片绵密的云雾才倏然散开。“瞧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想家呢,呵呵。”谷小影把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小包米芯放在一边,耸着鼻子也来嗅于鹏手里的那根:“都说别人手里的东西总是好吃的。喂,你们那地方的人不是吃包米也要蘸大酱吧?”“啊?不,那是吃大葱。”“哈哈哈,你真逗,净说实话,你当我真没去过你们那儿呀?”谷小影大笑着,一颗包米粒从嘴里飞出来,钉在于鹏的额头上。二人都很尴尬,又都止不住笑。谷小影帮于鹏把包米收拾干净,为了表示歉意,要讲个笑话给他听。她托起腮眼睛骨碌碌了一会了:“有了,就讲个算命的吧!”“哦,好啊。”“从前有个农民,辛辛苦苦养了一头牛,没成想一天夜里叫人给偷了,老农很沮丧,找了个算命的请箕仙,给指条寻牛的路。”“‘鸡’仙?”“呀,是扶箕的‘箕’,也是算命的一种。你别打断我啊。”“你讲。”“箕仙来了,留下几个字:吃巴豆五钱。老农纳闷,吃巴豆和找牛有啥关系呢?算命的也不点破,收了钱就走。老农半信半疑,回家吃了五钱巴豆,结果半夜里就开始拉肚,左一趟茅房右一趟茅房,这份儿泻……”于鹏憋不住乐,这丫头什么都敢说。谷小影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到了后半夜,老农又去茅房,没想到发现一个人影牵了牛正悄悄往村外走,他看过去,那牛似乎就是自己的,于是一声喊,那人心虚,丢下牛就跑了。老农过去一看,果然就是自己丢的牛。这才想起箕仙的话来:吃巴豆五钱……”于鹏哈哈一笑,他不是笑这笑话,而是笑谷小影那份俏皮的憨样子。谷小影一拍手:“好啦,你不是问什么‘箕’仙吗,你一定猜成母鸡的鸡了吧,哈,其实是扶箕的箕。”于鹏不想输给她:“扶箕我知道,不是两个人用一块木头在沙盘上推字吗?”“嗯,这你知道啊,那我就方便多了,请箕仙就是通过这种形式,获得一种暗示信息。”“暗示?你可别从土郎中扯到弗洛伊德。”“哈,弗洛伊德其实不如土郎中的,他的研究方向不对呀。”“嗯?说来听听。”“西方的心理分析都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但科学本身是在随时发展变化的,所以心理分析都被扭曲了,有些背道而驰,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呢。”“有什么不对吗?”于鹏梗着脖子,他觉得这个丫头不仅性格有意思,连思想都和别的女孩不同。“科学是人类现有知识的总和,人类未知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打个比方,你可以用眼睛看东西,对吧?”“嗯。”“你看到的东西很快就能反映出那是什么,是不是?”“这很正常啊。”“差别就在这儿,现在最快的计算机,也不会在一瞬间就确定物体的概念和相关信息,它要反复地分析、运作,再分析,再运作,然后才能判断吧?再看看那些放到火星上的机器人,还什么高科技呢,多笨呀,一块小石头就绊倒了,再也爬不起来。”“这说明什么呢?”“不明白?从外部研究这个世界,太慢了,有些事物的联系,是现在的人类还不能解释的。”“就是你说的大自然的基因?”“聪明!”谷小影隔着桌子拍了于鹏肩膀一下,俩人忽然熟悉起来。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于鹏一直在倾听谷小影的长篇大论,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简直是从外星来的,所有的知识结构同正常人完全不同,却又能很奇怪地自圆其说。他试探着问上古传说中的蚩尤,谷小影很抱歉地说自己也才刚开始研究上古神话,不过具体问题可以去B市问她的父亲——著名学者谷丁。于鹏听了这个古怪的名字,出于礼貌没笑出来,谷小影却笑了:“别客气嘛,我爸爸名字很怪的,一般人听了都会笑的,我都习惯啦。”火车一路飞奔,慢慢地,窗外村落逐渐稀疏了,工厂和大企业开始增多,B市就要到了。车厢里的人纷纷开始收拾行李,谷小影也开始折腾起来。于鹏的东西一直很完好,不用收拾什么,他打开手机,一条短信跳进来,是马宽。“B市有人查,提前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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