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磊事件、陆博飞事件、陈永强事件、王小诗事件……这些在中国职业化足球历史上的“惨案”，在最近的一两年时间内频繁发生。不难发现的是，除了权磊血案和酒精没有直接关系之外，深圳双将以及武汉的王小诗，出事的当时体内都含有不少的乙醇。

　　而按照球员的话说，“交朋友无非就是喝喝酒。”看来，足球的暴力，和酒精其实是一对双生儿。

　　足球圈子，喝酒成了维系关系的纽带

　　足球和酒，这似乎是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事物。对于球迷而言，能够喝着啤酒在酒吧内观看高水平的足球比赛，这是一种享受；只是对于足球从业者而言，沾上酒精，则是一种不该有的坏习惯。但是从“英国足坛名宿乔治·贝斯特醉死酒杯”、“加斯科因贪恋杯中物”来看，这似乎是一个环球足坛皆有的现象。上海体育学院社会学和管理学的专家肖焕禹教授一针见血地批评：“学坏不学好，中国足坛更多地学会了国际足坛的糟粕，而没有领悟到赛场上的真谛。”

　　“为什么要喝酒？”当记者把这个问题抛给一个年轻球员的时候，对方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大家都在喝啊？你也喝吧，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喝呢？只要不出事情不就得了。”

　　为什么球员不能喝酒，在科隆体育学院留学归来的申花队主教练吴金贵解释了其中的科学原理。“大家都能够感觉，夏天流汗太多之后，人会感觉疲劳吧。其实运动员喝酒，对于竞技体育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在这里。人流汗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电解质，其中包括钙离子。想想为什么球员会在球场上跑动了一个多小时后抽筋？就是因为体能消耗过大，钙离子的大量流失。酒精，主要物质就是乙醇，一旦大量地摄入，会从人的机体中带走钙离子，通过排汗的手段离开机体。本来，钙离子应该在血液肌肉内的，结果酒醒后训练，感到腿脚发软，就是因为身体物质的流失，这样的训练根本就没法达到效果。”

　　运动员不应该喝酒，事实是许多球员都在和酒精打交道。本赛季中期，申花队将毛剑卿、张玉宁和虞伟亮下放到预备队，公开的原因是“训练态度有问题”，而内在的因素则是这些球员“对于酒精颇为依赖”。“为什么要喝酒，总归心里面觉得烦吧。那段时间总感觉没有出场的机会，而自己的状态和心态都不是很好，所以就会出去喝酒。”如今改过自新的小毛这样解释为何要过度饮酒。的确，在一家人才济济的足球俱乐部中，竞争残酷，而且缺乏出场机会则直接意味着缺乏经济收入，“郁闷”，在不少球员的内心中都有过，借酒消愁成为了最好的理由。

　　而事实上，即使在成长道路上比较顺利的球员，他们也习惯地把泡酒吧当作主要的业余生活。“小的时候，都是在一起集训的，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后来慢慢地升上来，都是同龄人在一起。再到后来，到了一线队，就需要接触那些老球员。更衣室里的关系其实很复杂，老球员跟你打招呼，不能够没有回应，他们往往说———去泡泡吧，不去就是不给面子，于是就跟着出去喝喝酒。”这位年轻的球员感叹，“有的人酒量确实惊人，喝个十瓶根本就不在话下，而且经常出去，看来成了习惯。还好我们赛前是要在基地过夜的，否则在赛前也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喝上两口。”

　　踢球作为一种职业，“出差”是很常见的活动，而抵达每一个客场，除了比赛之外，和当地的球员朋友叙叙旧也是常情，吃饭泡吧则是最主要的形式。毕竟在每座城市，这些夜生活的方式是最能够体现身价的，而收入相对颇丰的球员则是这些场合的常客。“确实，我们真的不大敢和东北球员一起喝酒，虽然大家的关系都很好，以前总是在一起聚一聚。”申花队内一位前国奥球员感叹道，“按照东北人的规矩，要么就不要喝，那就是不够爷们；要喝，就要喝趴下了，这样才算够意思，不喝醉还不让走。”而就上海本地而言，一般在衡山路，随后去茂名路，再去新天地。笔者曾经在一些酒吧几次见到过一些球员。

　　“这恐怕和中国人本身的生活习性也有关系，并不是说足球圈特有的。”吴金贵的话进一步说明了这个圈子和酒精的亲密关系。球员从小就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圈子长大，由于长期和家庭的隔离，接触的事情、受到的教育，都很有限。一帮男孩子在一起，往往会讲义气，称兄道弟。一些书籍、影视作品，往往会对这些年轻球员带来感官上的刺激，乃至一种误解———“感情深、一口闷”。“球员也是这样，以为喝酒就是讲感情混社会。南方相对来说好些，北方这个风气更甚。而往往多数球员所认识到的社会，确实含义太狭隘了。”

　　酒后闹事，球员并非总是受害者

　　酒精的力量有多大？按照历史故事来说，喝下几碗酒之后，武松可以在景阳冈上迷迷糊糊地打死老虎。同样，试想一样，我们那些受过专门体育训练的球员，在几杯啤酒下肚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X先生是市中心地区一家酒吧的老板，他的酒吧经常会迎来球员的光顾。“要是换在几年前，不夸张地说，球员来了，那么我们这个酒吧简直是蓬荜生辉。那个时候，球员是公众人物，他们来酒吧，那么多眼睛盯着，也不能够怎么样。现在有些不同了，很少有人关心足球，如果不是经常来，我也不晓得他们是球员。”X先生的酒吧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在圈子里面也有点名气，他在接受采访的同时，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提到酒吧的名字———连一个字母也不要提到，“因为很敏感”。“球员来的时候，老老小小都有，一些很明显还很嫩，但是酒量都不错。这些球员，脾气都不小，几杯下肚，就有点发作了。有一次，好像是为了请一个女孩子喝酒，和别人起了纠纷。我赶紧过来劝开，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地方很难判断一个人的背景，万一真的闹起来，真的不好收拾。”

　　曾经发生在申花球员肖战波身上的“灯泡门”事件足以引起警示。相对而言，肖战波算是幸运的，至少他还能够回到绿茵场来。不过和陈永强一样，终究这样的伤害对于运动员而言是致命的。他的小腿肌肉被利器横向切开，已经破坏了肌理的自身生长的规律，随后历经感染和疲劳，始终没有恢复到被德国外援阿尔贝茨所称赞的那个状态。那起因为酒精而引起的伤害性事件，导致了这位国内中后场的佼佼者就此退出国家队，并且在申花队中的表现起起伏伏。“去年他的表现太好了，所以当初我想在后腰的位置上添置外援的时候，被认为没有必要。其实，我已经预料到，这个赛季他恐怕会有点困难……”金贵在谈起肖战波大部分时间缺席本赛季的时候显得很无奈，但是也隐约涵盖着对于两年前那起事件的联系。

　　“球员和暴力挂钩，不少看上去是偶然事件，其实也有它的必然性。”肖焕禹教授对于足球界的这些热点问题，也进行了探讨，“比如说深圳的陈永强和陆博飞，还有那个武汉的王小诗，为什么他们半夜没有在基地或者在家里，而是在外面？这说明了我们的球员自律性非常差。行业的法规不健全，同时执行起来也不严。应该说，行规，只能算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约束条款。而事实上，不少球员涉及到的东西，已经触及了法律，但是此前同样没有介入，这样这个群体的行为就更加有些肆无忌惮。”

　　球员成为受害者，这恐怕只是球员涉及暴力的一部分；在更多的情况下，球员则是暴力的施加者。从矫春本驾车撞死环卫女工，到球员与球迷发生争执，球员的专横一定程度上来自于某种优越感。一位圈内人士分析道：“足球火热的时候，球队就是一座城市的英雄，每个球员都是宝贝。球员拿着高薪，自我感觉当然非常好，所以会感觉自己是特权阶层，而事实上，当时球员确实在无形中享受着这样的地位。现在尽管足球的地位每况愈下，但是球员这种没落贵族的心态还是存在的。有些钱，再加上自身的文化程度有限，通过拳头来发泄，这是比较普遍的现象。”

　　“酒精，的确很容易引发暴力事件。首先，我们喝酒的习惯就不好。在我们的邻国日本，他们同样喝酒，但是绝对不会勉强对方怎么喝。比如他们自己抽烟，但是也知道烟是有毒的，一般在经过对方的允许后才抽烟，更不会递烟。可以说，一定程度上这是文化的差异，也是文明程度的差异。”肖焕禹教授分析道，“喜欢喝酒，而不喜欢看书，这就是我们球员在教育体制下的一种歧途。在他们的眼中，社会往往就是‘江湖’，需要通过一定的势力来‘维护’，所以他们结交的圈子也有一定的问题。我觉得，职业足球搞了十几年，两三代的球员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是一种体制上的失误。”

　　无论用体育研究学者，还是一些教练员的话来说，要戒暴力，首先要戒酗酒，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喝酒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是慢性自杀，很多球员都没有意识到。”吴金贵叹息道，“国外的球员大多数都很清楚，身体是职业的本钱，身体垮了就没有位置和收入，可是我们现在国内没有这样的教育。要真的用读书，来替代泡吧，这需要职业联赛的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