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译季尔·布雷乔夫的科幻作品已有十多种。
早在1987年,我着手翻译季尔·布雷乔夫的一部少儿科幻作品。原版书是在上海图书馆发现的,书中搏动着童心、闪烁着童趣,令我惊喜。于是,给作者去函。1988年2月10日,季尔·布雷乔夫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您是一位如此坚强的上海人,得知您在翻译我的书,我感到欢悦……”
从此,书来信往,传递着跨国友谊。
他佳作问世,常常在第一时间赠我,甚至成书之前就寄来打印稿。我偶有拙著,也兴冲冲寄去。
会面的愿望,在双方心中增强。我年少即重残,虽借助于创作译作,进灵霄殿、登灵鹫山,乘时间机、游外星球,仿佛不受时空约束,自由潇洒得很,实际上却是靠异模怪样的手摇车代步,并逐渐几乎足不出户,远赴莫斯科是难以实现的奢望。他则再三表示,要来中国,到北京登长城,去西安看兵马俑,并一定赶至上海和我相见。
我和爱人郑懿商量着该请远方的朋友吃些什么有中国特色、上海特色的菜点,准备一些什么既有意义又携带方便的礼品。红烧狮子头、南翔小笼、大闸蟹?文房四宝、丝绸料子、集邮册?
然而,他的中国之旅,久久未能成行。
《独闯金三角》和《大战微型人》这两部书的拙译本面世,责编李先生刚把崭新的样书寄往莫斯科,便于2003年9月14日来电称:“据说季尔·布雷乔夫已逝世。”我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慌忙打开电脑,查看俄罗斯的相关网站。岂料噩耗竟然得到证实——
布雷乔夫专页:俄罗斯著名的幻想小说作家季尔·布雷乔夫(伊戈尔·福谢沃洛多维奇·莫热依科)已于今晨逝世,追悼会定于9月9日星期二上午11时……
一幅熟悉的肖像,不,已在右下角添加粗浓的黑色斜边,成了遗容。
我心狂跳,眼湿润。
那两本书的新译本尚在邮寄途中,到不了作家的手里、眼前了。
屈指算来,通信16裁,可谓有缘。想不到欢叙的夙愿化为泡影,成了永难弥补的憾事。
接连数日,我工作无法集中心思,一再取出照片凝视,耳畔似隐隐响起他曾在长途电话中传来的并不苍老的声音。
应该写一篇悼念文字,作为朋友,作为译者,都应该写。然而,几次握笔又放下,心又狂跳,眼又湿润,不得不服用保心丸。是因为过于哀伤,还是年近七旬,感情脆弱了?
难以落笔成文,脑海中则浮现往事,虽点点滴滴,却分外清晰。
10余年中,我有时随信附去一些微不足道的礼品,季尔·布雷乔夫差不多每次都投桃报李。记得有一次,他居然送我自己珍藏了六七十年的上海明信片,使我这老上海十分惊讶。约十年前,得知苏联将解体时出版的三卷本《奥斯特洛夫斯基文集》,内有数万字附录,首次披露了当初《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成书时被删节的大量文字。其中有一节,描写保尔这个“少年老干部”,面对列宁新经济政策,如何由思想上抵触、进而行动上对抗,尔后大闹一番,最终认识错误,重新归队。这个内容,不单丰富了人物性格,更重要的是证明了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无意把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无限拔高,让他成为“高大全”的偶像。我渴望获得这套集子。季尔·布雷乔夫得悉,立即打电话向俄罗斯国立尼·阿奥斯特洛夫斯基纪念馆“自强”人文中心主任转达了我的需要,得到对方热情的允诺后,又高兴地写信通知我静候佳音。许多日子过去,没有下文。我也不好意思催问。时隔年余,他知得我尚未获得这部文集,便丢下手头工作,径直找上门去。几经周折,使我得到了这套书。不久,拙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面世,依据的便是这套原著,短短数年,印数超过20万册,季尔·布雷乔夫的帮助令我难忘。
当初,季尔·布雷乔夫喜得千金,由孩子的外公取名阿丽萨。这是个地道而不常用的俄罗斯名字。俄国末代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多罗芙娜(1872~1918),原名即阿丽萨·格森·达尔姆什塔特茨卡娅。孩子长到5岁,季尔·布雷乔夫写了一组科幻小说,共7个短篇,总题目为《出不了事的小女孩》,讲给孩子听。作品随即发表于1965年第11期的《冒险世界》,大受欢迎,又转载又出单行本又收入多种集子。作者欲罢不能,继续创作,写了40年,60多部。其中一部分形成“阿丽萨系列”,小主人公全是阿丽萨,不过年龄升格,成了12至14岁的未来世界少女。不少作品还流传于欧美。这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英译本阿丽萨被译为“阿丽思”,令有些人颇有微词,怀疑这位俄罗斯作家袭用了英国著名童话作家刘·卡洛尔的名著《阿丽思漫游奇境记》中主人公的名字。季尔·布雷乔夫告诉我,早知如此,用比较大众化的名字如“玛莎”之类的,就不至于引起误会了。第[1][2]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