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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会客厅》：矮哥秦廷焕：举债扶贫
李小萌：您好观众朋友，欢迎走进《新闻会客厅》。如果我们手里只有两万块钱的话我们会选择拿来做些什么，这个答案可能千差万别，而对于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残疾人来讲，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在重庆被人称作矮哥的秦廷焕，就把自己积攒了17年的两万块钱，本来是用来防老的两万块钱拿出来，为村里修了一条2.5公里长的路，前不久他成为了中国消除贫困奖奋斗奖的候选人。
这是位于重庆市丰都县河梁村境内的一条路，长2.5公里，尽管还很简陋，却解决了多年来村里不能通车的难题，让村民走出大山不用再翻山越岭。 而在几年前，因为没有路，住在大山深处的村民们经常会为村里的特产运不出去而犯愁。
采访秦廷焕：人们走的小路都在上面，往那上面爬上去，这儿全是悬崖，少说也要走两天两夜。
修这条路的，就是这位被称作矮哥的人，今年50岁，身高不到一米的秦廷焕。1999年，秦廷焕拿出自己的积蓄的两万元钱，和村民一起用四年的时间修起了这条盘山路，结束了村民千百年来只走山路的历史。
李小萌：今天我们节目请到的就是被人们称作矮哥的秦廷焕，现在我们就有请他。老秦，你好。
秦廷焕：你好。
李小萌：到现在为止，你已经获得了不少荣誉了，全国劳动模范也获得了，最近您成为消除贫困奖的候选人，您觉得这个荣誉跟其它荣誉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秦廷焕：我觉得有点不同，这个荣誉是专门为我们贫困地区，脚踏实地来考察，也是更进一步了解。
李小萌：在你们家乡，大家都叫您矮哥，这个叫法你喜欢吗？
秦廷焕：我喜欢，我本身是这样，当然，群众也对我很爱护，很高兴。
李小萌：您的身体是怎么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秦廷焕：是小的时候摔的，两岁的时候。
李小萌：我们知道，您是用自己的积蓄两万块钱修的村里的这条路。
李小萌：原来打算这两万块钱做什么用？
秦廷焕：原来打算两万块钱是拿来为我自己防老。
李小萌：什么时候有了想法，我要把这个养老钱拿出来给大家修一条路？
秦廷焕：当时因为我们那个地方很偏僻，很落后，我出去考察看到当时那种赶场逛街，我去看别的公路方便的地方，它的物价都高些，农民都满意一些，所以我就是这样，种出来的粮食和经济作物什么都无法运出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就把我那两万块钱，给我父亲做工作，给我妈妈做工作，我把我那两万块钱拿来给老百姓修一条路，把那个断头路修好过后，比我防老还要满意一些。
李小萌：从你们那个村到能够通车的公路上，以前没有路的时候可以通过什么方式到那儿去？
秦廷焕：都是走山路到我们那个地方去。
李小萌：可是这个村子里交通不便，需要一条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全村人的事儿，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你不想说跟大家商量商量，大家集体出资做，或者说跟乡里边、镇里边申请，给我们修一条路，这样的方式不行吗？
秦廷焕：因为我们的断头路是这样，在1992年由政府来出面，把它规划了，我们那个地方偏僻，所以农民的素质也低，他要赔偿，所以这样政府就没有办法来修了。
李小萌：其实作为一个人要想修一条路，不管这个路多长，都觉得是挺难的一件事儿，你首先想到了要修，同时你还得算一算自己能不能办得成这件事儿，你当时觉得你能做得到吗？
秦廷焕：对，当时我也是把这个事情想了，如果说一时修不通，我必须要把它刨宽一点，挨着山来修，我是这样想的，把那个基础打好过后，反正那个路要凿通、打通。
李小萌：在开始修之前你有没有算过把这个路修下来应该总共花多少钱？
秦廷焕：开始算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因为我给家家户户农民老百姓做工作，所以我牵头，让大家尽义务，那两万块钱就花得下来。
李小萌：就是大家出义务工。
秦廷焕：对，出义工，后来我去把路线策划好过后，老百姓不来修，他给我出一些难题，他说第一我们农村修路是少部分人说的，如果路修好了，让车子方便就没事，如果修不好，道不通，可能不安全，道不通。第二，我们有好多活，尽管你是一个残疾人，你挑不出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同意修。当时他们就不来尽义务了，后来我就没办法，没办法过后，我就采取给老百姓开工资。
李小萌：请人来修路你还要付工钱给他们。
秦廷焕：付工钱，还要给他们做饭吃，我本来（积蓄的）两万块钱用完过后，我还找三朋四友，兄弟姊妹还借了两万。
李小萌：你之前的这两万是十几、二十年攒下来的两万块钱，你又借两万，你准备用多少年能还上？
秦廷焕：我准备四五年来还。
李小萌：你觉得自己能挣到这些钱？
秦廷焕：对，因为我是这样想的，我把路修好了过后，修通了过后，我用四五年来还，一斤茶叶卖三十几块钱，我种出来的产品就可以推销出去了，车子就可以进来，因为车子可以拉肥料，拉东西进来，我们的产品就可以拉出去，这样来讲挣钱比较快一些。
李小萌：不支持你的村民说，你修路是因为你身体不方便，你才要修路的是吧，他们不支持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也想，如果我修了路大家都受惠，如果你们不出力的话我也不修了。
秦廷焕：我不管你支持不支持，反正我坚持修，再过后，我给他开工资，你不来我也不勉强你，有些人必须来，来我就开工资。
李小萌：那些不支持修路的人可以说他们的目光不够长远，为什么你能看得更远一点呢？
秦廷焕：因为我当时是这样，我看到其它交通方便的地市，老百姓富得相当快，发展相当快，修通过后，老百姓一时不理解，他最后能理解，这样我们经济发展就比较快一点，种出来的榨菜、肥猪各方面就可以销售，我说坚持要修。
修路真正开始的时候，频频出现的问题让秦廷焕始料未及。一方面人力成本比预算多出了一倍，而且因为有些路段要涉及到其他村民的耕地，所以有些村民很不情愿，修路面临的占地问题更让秦廷焕大伤脑筋。
李小萌：要修一条路，钱是一方面的问题，还有一个方面的问题更重要，就是它肯定要占地才能修路，这个问题你解决起来容易吗？
秦廷焕：不容易，地那个事情很困难，在1999年9月20号以前，半个月我就做了个工作，重点是占地，当时把我思想上搞难了，后来困都睡不着。
李小萌：一共有多少亩地都换出去了？
秦廷焕：有四亩地。
李小萌：你家一共有几亩地？
秦廷焕：我家一共有六亩地。
李小萌：一大半都换出去修路了。
秦廷焕：那是我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我们就按农村的规定，一亩八百斤粮计算，给他称粮，这样老百姓就把那个事情终于搞通了，老百姓支持我，坚持一直修路，我们就支持你。
李小萌：这四亩地换出去，家里人同意吗？
秦廷焕：家里不同意也没办法，我是大哥，我做工作，我做很多工作，后来支持我。
李小萌：你挨家挨户跟人家做工作是吗？
秦廷焕：是。
李小萌：有没有觉得这个事儿已经难得可能已经过不去了？
秦廷焕：难是难，但是事情已经摆起来了，总的一条，路是要修，但是要坚持，我考虑到坚持，再加上我的父亲他也大力支持我，我爸爸妈妈都支持我，开始我爸爸妈妈不支持我，他说我是残疾人，你的积蓄拿来修路，你防老，你花了过后怎么办，后来我说不是这样，我修路是为地方老百姓造点富裕，为子孙后代打点基础，你必定要支持我，这样后来我的老人支持我。
李小萌：您的父母支持您，怎么表现对你的支持？
秦廷焕：我父亲80岁，我修路，他烧火劈柴。
李小萌：八十几岁了，做这样的活。
秦廷焕：路刚修通了就死了。
李小萌：跟劳累有关系吗？
秦廷焕：那个事情他也是可能着急。
李小萌：心里也着急，身体上也累。那你不觉得愧疚吗？
秦廷焕：当时也愧疚，也没有办法。
李小萌：在工地上你能做些什么？
秦廷焕：在工地上，我一天最少出30个劳力，多的是60个，我分出十个组，十个组我都是巡查，搞安全，放炮各方面都是我自己发动指挥，哪儿看到不安全，我马上就要阻止，全部是我一个人这样安排下来的，就做这个活。
李小萌：在修路的工地上，你们这边热火朝天地在做，其他的那些村民有没有被你感动了，过来帮忙的？
秦廷焕：有，还是有。因为其他村民他看到我这个活动，他也来，最后还是来尽了几天义务，感动了，通过我那一次路修通了，在我们镇上修了十几条乡村路。
随着路越修越长，秦廷焕的举动，赢得了越来越多乡亲的支持和称赞，但同时仍有不少村民感到不理解，甚至还有很多过激的举动，这让秦廷焕很伤心。
李小萌：对你这个修路的做法，人们有好多猜测，你觉得最让你伤心的说法是什么？
秦廷焕：我最伤心的说法是，当时我修路我自己感觉是个好事，为子孙后代造福，为农民富裕打下基础，但是不理解的群众还骂我、咒我，不但骂我本人，还要骂我的父母。
李小萌：你修路大家都得实惠，他们为什么要骂你呢？
秦廷焕：因为第一，他说把他的好土地占了，这样骂我，我那个时候最不好，心里最糟，最烦的就是当时那个话。
李小萌：你说除了骂你还有人打你？
秦廷焕：打，我说你打我可以，修路也得修，如果因为修路你把我打了，但是我路仍然修，后来我说你应该多多考虑一下，我说你不要冲动，因为他当时准备打我，后来我主动到他家里去给他做工作，后来他也理解了，还来给我帮了几天的义务。
李小萌：是不是也有人猜测说，你拿自己家里的钱给大家修路，可能你不为利，但是你是为名。
秦廷焕：我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关于骂我也好，打也好，我要坚持修我的路。
李小萌：你跟他们争辩吗？
秦廷焕：我一般不争辩，我不去争辩，他要打我是他的事，他要骂我也是他的事，我没有精力去跟他计较，当时我只是精力放在修路上面。
李小萌：经过千辛万苦这个路修好了。
李小萌：你有没有在那儿看过，村民们第一次从这条路走出村子的时候他们脸上什么样的表情？
秦廷焕：他们现在感觉看着可以，因为到城里工作回来都是坐小车回来，这时候他感觉满意了，他的肥料各方面从外头拉进来，做生意的多了，我们这里公路方便的地市，价格也是一样的，就不存在着差距，村民感觉现在来讲都还是好。
李小萌：这个路修好有几年了，这个村里的大家的生活变化大不大，因为有了这条路？
秦廷焕：我从路修通过后变化大，因为原来没有砖房，没有板房，现在已经修了好多新房。
李小萌：你看着这些变化，你能常常会想说，这是我给大家做的事儿，做的贡献，会这么想吗？
秦廷焕：我也不是，我还是说，路我只是一个领头，我是个牵头，还是靠大家的支持，共同创造的。
李小萌：你欠那两万块钱的债还上了吗？
秦廷焕：还上了，当时我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市长当时就从经费里给了我五万，我还了债。
李小萌：给了五万还了债，那还有结余。
秦廷焕：最后我又从2000年的时候，到2003年每年维修，因为维修一次要花三四千。
李小萌：修路是你一个人来负担，维护这个路还是你自己在负担。
秦廷焕：对。
李小萌：你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秦廷焕：我的收入，收入三四千也有，四五千也有。
李小萌：那你一年的收入都用里维护这条路了？
秦廷焕：是，但是因为我承包了果园，果园收入大一点。
李小萌：给大家修了一条路，可是你却永远背上了一个负担，可以这么说吗？
秦廷焕：现在我也没有这么想，因为这也不是负担，就是我现在来讲，维护好也是解决老百姓的问题，光是路修好了，坏了过后，如果说你不把它维修好，车子来不到，货物来不到，等于没修。
李小萌：现在你家的经济状况在你们村里来讲算是怎么样的？
秦廷焕：我家在我们村上来讲，还是算一般，但是比起其他来讲，又比不上了，因为我家还有个80岁的老妈妈，经常服药。
李小萌：你算没算过这些年修路维护这条路，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多少钱？
秦廷焕：我前前后后花了七八万的样子，修路和维修。
李小萌：如果这个钱留在自己手里，能做点什么？
秦廷焕：为自己肯定是要大力搞发展，有钱搞发展。
因为修路，秦廷焕几乎把家里所有的收入都用在了修路上。尽管他还有果园和养殖等收入，但和其他村民比起来，秦廷焕家里的生活并不宽裕。
而恰恰是因为她修的路，2003年一位和他同岁邻村的村民在了解到他修路得情况后走进了他的生活，成为他的妻子，这让快50岁的秦廷焕今后的日子不再孤单。
李小萌：演播室回来，我们请到了老秦的爱人张万珍，欢迎您，您比您爱人高多少？
张万珍：还是高不了多少。
李小萌：她比您高多少公分？
秦廷焕：她还是要高过我还是几十公分。
李小萌：几十公分，那您当时看上老秦什么了，为什么愿意跟着他？
张万珍：当时看他创造事业，修公路，承包李子和果园，两千五百亩。
李小萌：您当时嫁给他的时候，他家里边富裕吗？
张万珍：没有，粮食都没有，他把公路修了，我过来才去借的，没粮吃。
李小萌：虽然当时老秦并不富裕，但是您结婚的时候，其实享受了所有新娘子都没享受过的一件事儿，就是从自己爱人修的路坐着车来到这个婆家，您当时从那条路到婆家去，知道这条路是您丈夫修的吗？
张万珍：我当时听到别人说他修的路。
李小萌：想着自己走的这条路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修的，脸上应该很有光彩吧，有这个感觉没有？
张万珍：有点。
李小萌：您最看上他的到底是什么？最看上他哪一点？头脑好使还是说有奉献精神？还是说对你好，总有一条，哪条？
张万珍：对我好。
李小萌：当时您决定娶她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些问题，外人怎么看，她家里人支不支持，想过没有？
秦廷焕：当时我想过，一个不但是她们那边的亲戚，另外一个我们那边亲戚都有想法，因为亲戚，还有好多镇上的人都说一个残疾人还娶到一个媳妇。因为我当时她过来过后，我又争取了国家退耕还林的项目，把我搞到重庆市里面都搞了，有个别群众都说，他说公开把媳妇娶到，当时还说出这种话来，那个问题我都想了，但是一条，这个只有她本人是关键，她不嫌弃我是残疾人。我娶媳妇的，作为我通过修路过后，党和人民给了我荣誉过后，给我谈的媳妇多，十几个。
李小萌：见了这么多？
秦廷焕：十几个，但是十几个都去看了，但是我没有看上。
李小萌：肯定有比您现在的爱人年轻的。
秦廷焕：有年轻的，因为我不是别人没有看上我，我没同意，她的观点与我不同，我说我有四个条件，娶个媳妇我有四个条件，哪四个条件呢？第一个，要吃苦在别人前头，享受在别人后头，所以刚才她说，走到我家里都去借粮吃。
李小萌：嫁给你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秦廷焕：对。第二，要不嫌我是残疾人。第三，要支持我的工作和事业。第四，我家里还有个七八十岁的，八十几岁的老妈妈，我有这四个条件。其他那些人谈话，她第一个，她说要有钱，我说我没有钱，我有钱都是投入到路上和发展上去了。
李小萌：现在你们结婚也有几年的时间了，这四条她都做到了吧？
秦廷焕：她比起其他那些人，她说话不虚化，但确实不识字，是个老实人。在我们农村帮我洗衣服做饭，只是做点家务活，干点小活，只是这样，因为她不是虚化人，所以说我看上了她。
李小萌：你把每年的收入都用来维护这条路了，又义务帮村里人做好多事儿，她都支持你吗？
秦廷焕：她支持，因为开始我跟她谈话的时候，她不像那些人谈话，她就说不怕，只要没有，我们一起做来吃，我觉得她的心态比较好。
李小萌：现在你们的日子过得可能并不是很富裕，但是你觉得日子过得幸福吗？
秦廷焕：现在来讲，现在我感觉很幸福，因为路修通过后，第一，我们那个地方还是算个贫困地方，比起没有修路以前要好多了，我的住房也改了，以前的房子，市政府的人来把脑袋都碰个包，都是那种房子，后来我感觉幸福。
李小萌：您爱人觉得现在日子过得很幸福，你觉得怎么样？
张万珍：过得幸福。
李小萌：什么样的日子算是幸福的日子？
张万珍：开心。
秦廷焕：作为女人来讲，有些外头的大事小情还是比较复杂，到这儿来，她幸福，那些事儿就由我来承担，她就是干点家务事，她不考虑其它的事儿了。
李小萌：您曾经过过特别穷的日子，又经过这种自己的努力，带着全村人一起去想办法致富，你觉得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的农村，人们要想富起来，最重要需要改变的是什么？
秦廷焕：最重要需要改变的从整体上来讲，第一是路，第二就是水，第三当然就是人跟人的人情，人需要改变的，需要改变的就是做思想，搞发展。
李小萌：一般说扶贫感觉好像是富裕的人去帮助贫穷的人，有能力的人去帮助能力差的人，可是在您准备做修路其它这些所有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你觉得你可以做这件事儿？
秦廷焕：这个问题我想是这样，尽管我是个残疾人，我从思想上、精神上，我能够给他们，引导他们，我觉得是我应该做的地方，又不用我挑，又不用我背，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去做那个事儿了。
李小萌：你觉得主要是精神方面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秦廷焕：对。因为我本身最痛苦的我是残疾人，我搞的东西都销不出去，所以说我要搞通路的目的，本身自己为残疾人着想，当然他们肯定也不理解，我当时也是这样，我说反正残疾人做什么事儿都痛苦，比正常人要痛苦，但是我就我把那个路修通过后我就感觉高兴了，我就不痛苦，我现在有什么都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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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柯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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