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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琴高娃在电视剧《国家公诉》中扮演的检察长叶子菁展现出极好的职业风采，令人印象深刻。从检察官服装可以窥见检察官的诉讼心态和行事特点张建伟自画像天下的检察官都一样充当追诉犯罪的重要角色。（张建伟/图）
编者按：上期我们刊发了北大教授、法学家贺卫方先生关于司法礼仪的文章后，受到了广泛关注，在短短一周内收到了很多读者的反馈，他们表示受到很大启发，并希望能够尽快读到更多专家对于司法礼仪特别是检察官礼仪的解读和观点。
本期我们推出清华大学副教授张建伟先生的文章，他对检察官的职业特点、诉讼心态和言行礼仪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精彩阐释，并就检察官如何培养一种特有的职业风度提出了很好的建议。
检察官乃一种高尚职业
有一种西方司法传统不应被忽视，那就是：检察官乃是一种高尚职业。不仅检察官是这样，整个法律人群体都是如此。明确了这一点并以此自我约束、自我塑造、自我激励，才不会玷污法律人这一职业和称谓。
检察官自其诞生之日起就有一种身份优势。中世纪的法国设置了国王法院行使审判职权，一切罚金和没收物最终都成为国王的收入，以私人弹劾的方式行使刑罚权的做法已经不能适用，1200年以后，法院内设置了“国王代理官”（Ｐｒｏｃｕｒｅｕｒｄｅｒｏｉ）的职位。郑保华云：“法国当十二世纪之末，法国国王有所谓代理人者，代理国王办理私人事务，其最初之资格，无异于私立法人代表人，其职务亦仅限于国王之私事，而其后竟代国王赴审判厅提起民诉，迨至一千三百十八年虽有废代理人制度之举，迄十三世纪中叶，代理制度反益形扩张，即关于刑事案件，于一定情形，亦得不由被害人起诉，而使代理人为之，致代理人由国王一身使用人之性质，一变而为国家官吏之性质。”到了15世纪，国王代理官除了对一般犯罪行使追诉权外，还“负起执行判决和监督法官的任务”。17世纪，路易十四颁布法令，要求各级法院设置检察官，检察制度遂完全构筑而成。法国大革命后，国王代理官变成了作为公益代表人的“共和国检察官”，权力仍然很大，在刑事诉讼中独占公诉权，处于原告官的地位；并有指挥预审法官和执行判决的权限。在民事诉讼中，有监督裁判当否与陈述意见的权限。在司法行政方面，更有指挥监督警察、律师和法院辅助官吏等权限。郑保华指出：“至共和三年之法律，一千八百十年之法律，及一千八百八十三年之法律与其他附属法令颁布施行后，检察制度方完全成立。”检察官和检察制度的出现，为公诉制度的形成提供了前提条件。
法国检察制度为现代检察制度确立了模式。受法国检察制度影响的国家，检察官一般都具有特别的身份优势。沙皇俄国检察官甚至被称为“沙皇的眼睛”。此后许多国家纷纷由君主制转为共和制，检察官从君主的代理人变为国家的诉讼代表（我们在法庭上常常说“国家公诉人”，来源于此），一些国家更赋予其法律的守护神的职责、地位。是故检察官待人接物，言谈举止，莫不代表一个国家之形象，不可等闲视之。
从角色作用看，天下的检察官都一样充当追诉犯罪的重要角色。汉斯·托奇所谓：“检察官的工作总的来说是建构一起案件，一个人死亡了，一家商店被抢劫了，一个伪造的支票被兑换了。检察官必须评价可能揭示这一事件的事实和情况。从事实和情况中他必须绘制一幅排除了对最终被起诉的被告人的无辜的怀疑之图画，要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具有将所有证据的丝线技巧地最终编织成一幅有罪缀锦的能力。”这种角色使检察官被认为“站在天使这一边”。
与辩护律师相比，检察官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检察官常常被认定是出于保护公众抵御来自被告人的某种形式的威胁的目的而站在人民一边的，因此更容易被看做是“正义的化身”，而辩护律师有时被看做是“魔鬼的代言人”。在民众眼中，检察官代表好人。正如德肖维茨所说：“他们（指检察官）代表的是法律与秩序、他们代表受害者与人民或者州政府、他们抗诉罪人——至少在大部分的情况下是这样的。他们是公仆；他们站在真理与天使的那一边。
检察官的职业特点、身份优势为检察官司法角色的形象塑造提供了前提——作为法律职业者，检察官不应是庸常无为之徒；作为具有天然身份优势和负载了民众厚望的司法官员，检察官当然不应是粗俗无礼之辈。
诉讼心态决定检察官的言谈举止
检察官不是褊狭的一方诉讼当事人，他的意识构造内有较为强固的正义意识、道德意识与人权意识。有论者言：检察官维护社会正义，促成其实现，倘无正义意识，必不能明辨是非，刚正不阿，与社会恶势力斗争到底。若无道德意识或者道德意识不高者，实不配担任检察官之职务。无人权意识，也不能以公平态度保障人权。检察官的意识构造对其采取的行为和待人处世的态度至关重要。
检察官的职业特点是庄重、干练、明快。我国之检察官的制服取蓝黑西装，胸前佩戴国徽，蓝黑取其沉稳，选用西装表明检察官干练、明快、做事不拖泥带水、不迟滞延宕，从检察官服装可以窥见检察官的诉讼心态和行事特点。
检察官在诉讼中乃积极角色，民国初年检察官的服装用黑色，领袖对襟皆需镶边，镶边为紫绒，未知何故。此后检察官服装仍然采黑色，其领袖（其实是无领宽袖）及对襟采紫红色，寓意是检察官须以热情、主动为其心态和行为特征。
在诉讼中，检察官应恪守客观义务，须以客观态度检讨案件，且须以客观态度收集证据，对于不利和有利于嫌疑人、被告人的证据应一律加以注意，不可囿于一己之私见。检察官不汲汲于给被告人定罪，假使被告人被判决无罪，只要此判决符合正义（实质正义或者程序正义），检察官亦应欣然接受，此所谓“胜（诉）固欣然，败（诉）亦可喜”。
检察官还应恪守诚实义务。以国家公诉人身份参与诉讼，应以正大光明手段实现诉讼目的，不可歪曲事实真相，隐瞒有利于对方的证据，以对世人良心造成冲击的方式（俗谓之“缺德”方式）欺骗对方获取证据，只有这样，检察官才能获得信赖，确立尊严；进而为法律立信，起到“不落一字，尽得风流”的法律教育作用。
检察官应出以谦逊态度。有学者谓：检察官为顺利实现国家赋予的任务，必须获得各方之合作，此包括同事、其他辅助机关、诉讼关系人及民众之合作。要实现这种通力合作，检察官不能不出以谦虚之态度。
检察官应保持一种对公民自由权利的敬畏感，有此敬畏感，则检察官不像“官”，没有官老爷的架子和官气，容易保持一种谦抑的姿态。
在民主国家，官威已经没落，国家官员往往不像“官”。这是因为有如一位学者所言，“在宪政民治之下，民权有了保障和人民自己选拔官吏的一个结果，便是人民不怕官吏，人民知道法律是根据公理而来，官吏不过是执行法律的公仆，而法律又在官吏之上。政府或官吏的行动如果超过法律范围，人民随时可向法庭起诉，在公平审判中争个是非曲直。”
在民主与法治国家，国家官员对个人自由权利有一种经过长期历史形成的敬畏感，侵犯个人自由将引出许多麻烦，不但自己会吃上官司，侵犯行为取得的成果（如违反宪法取得的证据）也往往会丧失。这一特点，在检察官身上得到清楚的展现。
有这些职业心态，检察官对被追诉的人和一般民众就不会颐指气使，检察官彬彬有礼的风度就容易养成，而一个彬彬有礼的检察官比一个咄咄逼人的检察官更能获得民众的尊重与信赖。
检察官应当有涵养有风度。要养成风度，须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是要具备人文素养。获得人文素养不能仅仅依靠法律和法学，其视野应当更为宽广。作家龙应台言，应从历史、文学、艺术等“人文学科”（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获取对人的历史、人的存在、人的价值等的深切体察和感悟，随之才有人文素养的生成。清代汪祖辉在《学治臆说》中也说：“经言其理，史记其事。儒生之学先在穷经，既入官则以制事为重。凡意计不到之处，剖大疑，决大狱，史无不备，不必刻舟求剑，自可触类引申。公事稍暇，当涉猎诸史以广识。慎勿谓一官一邑，不足见真实学问也。”检察官不读书不看报，很难形成对人的历史、人的存在、人的价值等的深切体察和感悟，没有这样的体察和感悟，要成为有涵养有风度的检察官，无异于缘木求鱼。
二是培养对个人自由权利的敬畏感。这不仅需要个人修养，还需要法律改良加以配合。如果法律注重对政府权力不加以限制，在国家权力执掌者面前，个人的权利不能得以伸张，对个人自由、权利的敬畏感就培养不出来。反之，一切依法办事，侵犯了个人自由、权利往往得到制裁，官威就不会膨胀，官员会容易态度谦逊、彬彬有礼。
三是增进传统文化素养。古人修身养性之说多矣，如《论语》中便有许多修身之论，又如《养正遗规》有许多传统礼仪方面的内容，包括修身、处事、接物、衣服冠履、语言步趋等礼仪规矩。《从政遗规》收入了一些官箴，其中有的已经不合于现时代，但也有不少仍有现实适用的价值，如有官箴谓“为政须通经有学术者，不学无术，虽有小能，不达大体，所为不过胥吏法律之事耳”，就不能说已不合时宜。显而易见，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不失为增强检察官涵养风度的一个路径。
四是从体育中培养公平竞赛精神。检察官在诉讼中与辩护方展开司法竞技，这种竞技应在“公平竞赛”（ｆａｉｒｐｌａｙ，旧译“费尔泼赖”）原则下进行。ｆａｉｒｐｌａｙ，本来是运动场上的术语，意味着公平或者无偏无倚地对待，意味着公平的或者同等的机会，意味着正义。在英美国家，公平竞赛的精神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我国学者薛涌撰文指出：“美国人从小培养精英的方法和我们不一样。在学校不是一天到晚读书，体育常常比读书更重要。”体育之所以重要，不在于功成牟利，“一般老百姓也鼓励孩子在体育上逞能，甚至为此不惜血本。目的主要不是我们所谓的‘锻炼身体’，更不是要成为体育明星赚大钱。体育是一种教育，一种精神修养，一种人生态度。”诉讼不是恃强凌弱的压迫战，法律人特别需要有“公平竞赛”观念，此种可以从公平的体育竞技中养成，英国人的道德教育方法值得我们借鉴。
五是提高官俸改善待遇。管仲云：“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国家丰养廉之银，免使检察官枵腹为公，使他们对自己的职业有一种自豪感，礼仪的推行与遵行也就水到渠成了。（张建伟）从检察官服装可以窥见检察官的诉讼心态和行事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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