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女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

　　重返中国的传奇之路

　　舒云／文

　　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和斯诺、史沫特莱等著名记者一样，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她曾6次访问中国，写过大量报道延安和新中国的文章。毛泽东“纸老虎”的论述就是经她报道后，被广泛传播的。1958年9月22日，72岁的她最后一次来到中国。1970年她去世，被安葬在北京的八宝山革命公墓。

　　1．得知要离开延安　斯特朗哭了起来

　　1944年，美军观察组进驻当时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蒋介石允许他们捎带有合法身份的记者。经宋庆龄牵线，1946年6月斯特朗搭乘美军飞机来到延安。一周后，她见到了穿着补丁裤子的毛泽东。

　　斯特朗在延安这段时间，除了偶然遇到国民党飞机空袭，几乎没被什么打扰。1947年3月当党中央准备暂时撤离延安时，斯特朗请求留下，她想要写一本很好的有关中国的书。

　　周恩来在窑洞里邀请斯特朗等外国朋友吃饭，毛泽东和朱德也来了。朱德对她说，你年纪大了，跟着部队东奔西走，没地方洗澡，也无法写作。斯特朗哭了起来，周恩来说，毛主席交给你很重要的材料，只有你才能送到美国发表。

　　临别前一天晚上，毛泽东对她说，大约两年时间，我们就可以同外界再一次建立联系，那时你就可以回来。直到斯特朗被关进莫斯科的监狱，她才想起毛泽东说过，不要在莫斯科浪费时间，直接回美国。因为翻译的原因，她当时没有完全理解。

　　斯特朗随最后一批外国人离开延安，到东北旅行，每天撰写的报道都传到美国，发表在《人民世界》、《圣路易斯邮报》等十几家报刊上。本来她预计在上海写完《中国的曙光》一书后返回美国。就在她订好机票时，接到苏联大使馆的通知，说批准了她一个月前提出访问朝鲜的请求。想到关于中国的书已经写完，再说朝鲜自太平洋战争后还没有外国作家访问过，访问朝鲜后她可以经莫斯科直接飞回纽约。于是，1947年7月，她从上海坐苏联的伊里奇号货轮到了海参崴，没想到此行与中国一别就是10年。

　　2．把中国的真相告诉苏联人

　　斯特朗从苏联《红星报》上看到一篇题为《历经两年的中国内战》的文章，最后一句话说延安的撤退为中国共产党人的失败敲了丧钟。苏联官方认为毛泽东丢了首府，没有工业，也没有无产阶级，他们不会胜利。斯特朗认为，苏联仍然摆脱不了斯大林格勒的做法，以牺牲成千上万的人来保卫每一寸土地。尽管毛曾经要她离苏联人远一点，她还是决心把中国的真相告诉他们。3周后，她的文章在苏联《文学报》上发表，这是数月来苏联报界对毛泽东的首次报道。

　　1947年底斯特朗来到巴黎，中国工会组织的代表刘宁一转告了周恩来的口信，形势发展比预料要快，同意她近期返回中国，请她负责《毛泽东选集》的英文版，说她的散文体与主席著作的风格比较一致。

　　斯特朗高兴极了，马上和刘宁一商量重返中国的最佳路线。当时有两条路，一是走香港，二是经苏联到中国东北。刘宁一认为她应该从苏联走，因为解放后的东北新鲜东西很多，她还可以和林彪大军一起南下。如果这时走，可能就没有以后的曲折了。但当时斯特朗表示明年美国总统大选，她要先回美国。

　　3．一辆汽车将她送进中央监狱

　　1948年底，等回到美国的斯特朗再想去中国时，纽约的苏联领事馆拒绝给她过境签证，因为与苏联有外交关系的国民党政府已经管不了东北，她只拿到了去莫斯科的签证。刘宁一给她写了进入华北解放区的邀请信，虽然不是正式签证，但过境没问题。刘宁一叫她越早越好，重大事件就要发生了。

　　斯特朗途经华沙，接受了波兰共产党机关报《人民之声》报的采访，发表了中国共产党胜利在即的谈话。苏联塔斯社及报纸都作了报道。到莫斯科不久，她收到美国进步团体的邀请，出席布达佩斯的国际妇女大会。中国妇女代表团有很多她的熟人，邀请她从莫斯科坐专列到哈尔滨。她马上打电话给苏联外交部，请他们给她办签证。

　　这时候，苏联报纸还是没有关于新中国的消息，斯特朗只能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短波节目。直到1948年12月初，《真理报》才有一条沈阳被攻陷的简讯。斯特朗曾问，为什么苏联对中国的胜利保持沉默？回答是，高层正在重新考虑对中国形势的分析，在此期间不作报道。而斯特朗鲜明的倾向性，使她的出境签证被种种理由拖延。终于，通知签证已经办好。斯特朗预定了车票，收拾好行李，但签证还是没有拿到，新的理由是中国当局称铁路上有土匪，不准外国记者去。

　　为什么苏联对一个热爱中国的美国记者如此刁难呢？看来是苏联不愿与美国人分享东北。尽管斯特朗曾在苏联住了近30年，与苏联极友好，那也不行。斯特朗给在纽约的爱泼斯坦的夫人邱茉莉打电话，要她想办法向苏联施加压力，还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通迅社及伦孰的路透社提出要她写一组中国前线的连载文章，以便让她回到中国，但是苏联仍置之不理。

　　是不是苏联人不愿意接受新中国？到了1949年2月初，中国共产党的胜利已成定局，而斯特朗仍被困在莫斯科。她得知世界工会联合会将在北平召开大会，立刻给刘宁一写信，请他帮忙。刘宁一与主管签证的苏联将军是朋友，说签证没有问题。斯特朗大大松了一口气，马上收拾行装，给苏联外交部打电话，说邀请我到中国的中国人正在莫斯科，我的签证由他来办。晚饭不久她就睡了。没想到当晚22点，她被一辆黑汽车送进莫斯科的中央监狱。《真理报》宣布，她有危害苏联国家利益的间谍活动，被驱逐出境。

　　斯特朗听刘少奇谈过毛泽东，在上海写了一篇题为《毛泽东思想》的文章，经中共领导人修改，发表在纽约的《美亚》杂志上。这是世界上第一篇论述毛泽东思想的文章，中国共产党的领袖很高兴，别人只写了延安的成就，而她写了延安的理论。这也许是她遭驱逐的原因？

　　4．新中国对英语国家的重要代言人

　　1955年莫斯科终于撤销了对斯特朗的指控，但并没有认错，也没说她是苏联人民的朋友，更没有提中国的签证。

　　斯特朗给苏联驻美国大使写信，希望得到正式说明。苏联报纸说，是苏联国家安全部的贝利亚办的这件事，苏联检察机关调查，发现指控没有根据。

　　斯特朗决定1957年夏天去中国，那时美中关系因台湾问题非常紧张，在美国申请不到去中国的签证。她试着给中国写信，10年过去了，中国的邀请是否仍然有效？中国方面很快回信，邀请她作为中国作家协会的客人，并说她愿意在中国留多久都可以。

　　斯特朗终于拿到护照和去苏联的签证。这一次苏联对她还算友好，还给她当年作为罪证拿走的一大堆文件和她的笔记。苏联作家协会的负责人说，她如果有房子和存款，有权要求赔偿。可是她的护照被苏联海关盖上飞离伊尔库茨克的图章。从伊尔库茨克飞离只能到中国，这样就断了她回美国的后路，因为美国不许美国公民到中国去。斯特朗还是上了飞机，她太想中国了，无时无刻不在想，好像她的灵魂丢在中国一样。当她走进北京饭店给她预备好的房间时，她惊呆了，地上铺着蓝色地毯，摆着豪华的大沙发，看来，北京是以总统的规格来接待她这个普通美国记者的。

　　两天后，周恩来为她举行招待会，说你在延安时没想到这一切吧？斯特朗笑着说，我一直期待你们的胜利，但没想到这么快。但是现在与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就没有战争危险了吗？周恩来说：如果美国在我们还没有氢弹的情况下对我们使用氢弹，那它在全世界的眼中就是失败者。我们的某些城市会被摧毁，但这不会没有反应，我们有朋友。

　　10月1日，斯特朗被邀请登上天安门城楼。毛泽东握着她的手，说如果当时我们知道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你才能回到中国，就不会叫你离开延安了。12月初，周恩来建议她留下来，向外国介绍中国。1962年8月，斯特朗认为自己在美国发表文章的渠道不畅，周恩来建议她每月写一篇综合通讯，寄给那些想了解中国消息的朋友。第一期油印的《中国书信》就这样于9月17日出版了。一年大约10期，用6种文字印刷。就这样，斯特朗成了新中国对英语国家的重要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