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一座城市,自然会对她的一树一木、一街一景产生感情。我住在扬州,对故乡的感觉,就像扬州有名的蛋炒饭,越吃越有味道。 对蛋炒饭的记忆,是从儿时开始的。那个年代,蛋炒饭对我们全家来说,是奢侈的享受,难得做上一次。确切地说,那已是“饭炒蛋”了,母亲还是将炒饭推到我和哥哥面前,自己则在一旁喝稀饭。 每个周日,母亲便会挽着我和哥哥的手去看年迈的外婆。外婆见到我们,常常会炒上两小碗香喷喷的蛋炒饭给我和哥哥吃。那是纯粹的蛋炒饭,白亮亮的是米饭,黄澄澄的是鸡蛋。我总是疑惑外婆为什么“不馋”,因为她或是陪母亲聊着家常话,或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慈爱地看着我们兄妹俩狼吞虎咽。儿时的蛋炒饭里,盛满了亲情。 现在,物质条件丰富了,吃上蛋炒饭已经是非常容易的事情,街头巷尾的饭店以至世界各地的华人餐馆,到处可以看到“扬州炒饭”的字样,但没人能说清什么是正宗的“扬州炒饭”,正像“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有一千个厨师,可能就会有一千种扬州炒饭的做法。现在,扬州炒饭终于制定并颁布了标准。 “扬州炒饭”的烹调技术比较高,它是古代“碎金饭”的创新。所谓“碎金饭”,即把炒饭炒得颗颗分明,粒粒皆包蛋黄,油光闪亮,如碎金闪烁。相传因隋炀帝下扬州,碎金饭也随之传到扬州。扬州蛋炒饭被称做“金裹银”,缘于其蛋黄素油色泽如金,饭粒洁白如玉,炒出的饭颗颗都是外黄内白,光润油亮。 今日的“扬州炒饭”,是选用上等白籼米或新的白粳米,煮之前需要用水淘洗干净,略浸后下锅煮至熟透,无硬心,粒粒松散,软硬有度为宜。配料有干贝、乌参、湖虾仁、火腿、鸡腿、鲜笋、花菇、青豆等8种,配料先得分别切成丁。其中湖虾仁单独炒过,其他几种配料入高汤置于文火上入味。然后再将草鸡蛋入油锅翻炒,蛋液在油锅中成形后,加入米饭、盐和葱花,并于大火之中不断颠翻。炒饭的用油要恰到好处,采用植物油为主,这样炒成的饭,蛋花金黄,火腿深红,虾仁玉白,葱花碧绿,色香味皆俱。这其中分两次将已经入好味的配料连同炒好的虾仁倒进锅中。最后起锅前再撒把葱花。虽说行话有“生葱熟蒜”之说,但葱和蒜一样,生熟各半时的感觉可能是最别致的。 扬州炒饭,可能只有扬州人才能做好。这不是妄语,饭店里尽管有各种美味,逢有外地朋友来我家,我都会披挂上阵,在厨房里为朋友们亲自做上一道正宗的扬州炒饭,我把这个过程分解成两三步逐步完成:放一次汤,颠翻,改小火焖它一焖,入味;再开大火淋汤,再颠翻,再焖它一焖,还是入味。在这样一张一弛的文武之道中,所有配料的鲜香才会和米饭浑然一体,简简单单的这一碗米饭也才会脱胎换骨地被最终熬炼成粒粒干爽、颗颗弹牙、软硬适度、余味绵长的一道真正的美味,朋友们赞不绝口。 最近一次在北京开会时,餐桌上的最后主食又是扬州炒饭。我透过精致的瓷盘,仿佛看见已经远去的外婆那佝偻的身影和怜爱的微笑,真可惜没能为她做上一次扬州炒饭呵,我还是想念家乡的味道……突然间,平添了几缕依依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