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黄埔涌的水显得更黑了,岸边几条破旧的小船升起袅袅炊烟。土灶里的木柴燃起火光,映亮了灶边苍老的面孔,映不亮岸上的高楼小区与新港中路上的车流,虽然相隔不到百米。
自1999年9月至今,在赤岗附近的黄埔涌上,这样的场景每晚依旧。 20多户渔民,栖身在这最后的水上之家。他们大多已经六七十岁了。这就是市区珠江上最后的“疍家”。
早已黑臭的河面上,20多条破旧的小船停成一片,间或被一片长满杂草的河滩隔开。船篷下铺着的褥子是床。船篷里砖泥砌的土灶是厨房。捡来的木枝竹棍做柴火,船头搭的竹竿晾衣服。船边搭两块木头、再围上几块木板就是厕所,河涌作粪池。船上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晚上也不点灯,最多打个手电筒。“我50多年没看过电影了!”70多岁的陈阿婆说,她只在做姑娘那会儿,当时的公社组织看过一次电影。其后的半生时光,她都在船上度过。
菜是用黄埔涌的河水洗的,他们把河水打上来,一步步沉淀,分装在不同的塑料桶里。那种白色的装过涂料的桶,大大小小堆满船头,下雨时也接雨水。这些桶里最干净的水用来洗菜、洗脸,脏点的洗衣服,最脏的刷鞋。喝的水则从岸上的酒楼或小区买来,1块钱100斤。
鱼是自己打的,半夜水涨时在附近的河涌里能捞上来一点。“水不靓了,鱼越来越少,还臭。”王有说,这些有臭味的鱼是卖不出去的。要想打到能卖的鱼,得趁半夜开船到南海、顺德等地,往返10个小时。好的时候能打到三五十斤,差的时候一条也没有。为此,不打鱼的时候便捡破烂,靠卖废品来增加收入维持生活。
当问到为什么不和子女一起住时,65岁的梁伯说:“儿女没工作啊!哪好拖累他们。”他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没有正式工作,有的做临时搬运工,有的做家政保姆,还有的一直失业。王有的五个儿子里,大儿子算最好的,当起重工,但也只是等活干的临时工。
黄有、陈月颜的孙子阿标今年10岁了,从1999年9月也就是3岁开始,跟着大人住在这船上,直到去年被姑姑接上岸。说起孙子,老人笑了,但随即忧伤起来,“不知还能养他多久?”原来,儿媳在生下他不久就离家出走了。30多岁的儿子没有工作,也跟父母一样住在船上,可他并不去打鱼,反而常去赌钱。到现在,孙子的学费还要靠老人出。这最后一批渔民原来都是渔业公司的员工,在珠江新城还有公司分配的住房。公司倒闭后,住房都给子女住了,而且房子的各种开销大,老人们选择了祖辈之路——到珠江上去做“疍家”。
从今年初开始,这些渔民所暂居的黄埔涌开始进行河涌环境整治,面对繁忙嘈杂的黄埔涌施工工地,渔民们不禁又对他们的何去何从焦虑起来。
图/文 本报记者 方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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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好天气,黄结林给渔船补漏。
由于水质不好,渔民难以靠打鱼为生,捡废品卖成了经济的重要来源。
由于不通电,缺少娱乐活动,渔民河金经常与小猫玩耍。
①由于渔民新村没通自来水,渔民打起江水,简单沉淀后便做生活用水。
②河涌环境整治,河金每天卖完鱼都要走过泥泞的施工工地才能回到船上。
③主人去世了,船被遗弃在一片浮萍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