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滏阳河沿岸一排污处。作为子牙河的主要支流，滏阳河污染非常严重。
邯郸市橄榄绿环保志愿者服务团/供图
本报记者静冬
核心提示
子牙河水系是我省七大水系中覆盖范围最大的水系之一，流域覆盖石家庄、邯郸、邢台、衡水、沧州等5市，域内人口2000多万。“有河皆枯，有水皆污”是子牙河流域的严峻现状，治理污染已刻不容缓。子牙河污染问题已引起中央高层及省领导高度重视并作出重要批示。自今年9月以来，一场“围剿污染”的战斗在子牙河流域打响，但子牙河还清依然任重而道远。
1. 21名女大学生千里走滏阳
“你见过酱油吗？我们沿途所到之处的河水跟酱油颜色差不多，还漂着泡沫，散发着恶臭。”“一到晚上，有的企业开始偷排，河道一下子涨了起来，多时能涨半米多，污水哗哗向下游奔涌，让人觉得恐怖！”“许多乡亲对我们说，因为污染村里的井水不能喝了，很多村民忍无可忍已经搬走，到外地安家落户了。”
在邯郸，几位女大学生向记者描述的是子牙河水系的一条主要支流———滏阳河。今年暑假，21名女大学生参加了邯郸市橄榄绿环保志愿者服务团组织的“爱我母亲河，徒步千里走滏阳”，从滏阳河源头峰峰矿区麋山黑龙洞直至天津渤海湾入海口处，700多公里所见令人震惊。
对志愿者们的行为，有人不理解，甚至冷嘲热讽，更有甚者还对她们进行围攻。在邢台宁晋，志愿者们拍摄一家服装厂排污的镜头时，遭到恶意围攻，最后求助110才算被解救。“但在有的村子里，村民们听说来的是‘千里走滏阳’的志愿者，便热情地请我们吃馍馍，有的还请我们喝鸡蛋汤呢。”志愿者王敏说。
孔媛媛是此次环保志愿者服务团团长，她告诉记者，“污染让人痛心，还有一种比污染更痛心的就是对污染的漠视！”孔媛媛颇显遗憾地说，沿途好多地方官员的环保意识很淡，有人甚至直截了当地说，“是污染了，可要是把这些企业弄走了，我们向谁要税收去？”
2. 污染与反污染如同打游击战
滏阳河从邯郸的鸡泽县流入邢台境内，河水已被污染得污浊不堪。
逆流而上，途经曲周、永年、邯郸、磁县，最后到达源头峰峰。在磁县县城的滏阳河桥下，隐约见到河底儿。正钓鱼的农民郝清林说：“现在半天还能钓到两三条小鱼，可要是再污染恐怕就够呛咧，连鱼腥儿恐怕都没有了。”
桥边不远处就是磁县宏鹏化工有限公司，这是一家建厂30多年的老企业，也曾是滏阳河的污染大户。董事长孙怀峰是邯郸市2005年的十大环保卫士，他直言不讳地说他得的这个绿色荣誉，其实只是因为他的治污投资力度大而已，并不是环保做得有多好。有时他甚至都会感到惭愧。孙怀峰说，到目前企业已投资环保设施1000多万元，但作为化工行业这也不值得炫耀。眼下企业正在投资开发污水循环利用的零排放工程。“到时候，谁来检查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仅10月份我们就已对该企业进行9次明察暗访，并在排水口取水样监测。”磁县环保局的相关负责人张晓纲说，等农灌敏感期，他们还要派专人24小时驻厂“盯守”。
除了滏阳河，邯郸环保部门还对境内子牙河水系的河、东风渠沿途的工业企业实施了暗查。邯郸官方提供的《关于子牙河水系污染治理情况的汇报》显示，近一个月全市共取缔重污染小企业5家，关停企业9家，停产治理企业2家，限产限排企业8家。在暗查中，对魏县腾达原料厂、康达造纸厂等违法企业实施了现场取缔、停产治理。
邢台隆尧县的华龙日清食品有限公司污水处理厂，排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9月19日被省环保专项行动子牙河水系污染排查小组发现，并在省级主流媒体上曝光。10月23日，记者来到该厂只见当初的偷排暗道早已被水泥牢牢封死，并有当时封堵的录像资料让记者看。“这次曝光事件对我们触动很大，两个副厂长受到处分。”华龙日清的生产负责人王颐说。
到宁晋县的汪洋沟段，未到河边，浓浓的臭味就飘了过来，沟边一些树木干枯死亡。顺流而下，就是国宝赵州桥所在地赵县，在赵州桥公园门前，十多米宽的河奔流不息，但河水黑如墨汁，散发着阵阵恶臭，游人掩鼻而过。住在附近的刘老汉指着满沟黑水眼圈都红了，说，“整天臭气熏天，在家不能开窗，外出不敢喘气。蚊子来得早去得迟，地种不好，饭吃不香，日子很难过啊！”
3. 劣五类水质下的五市合力
为落实温家宝总理和省领导关于子牙河水系污染问题的批示以及河北省第七次环境保护大会精神。9月3日至6日，省环保局主要领导分别带队对子牙河水系沿途地区的排污单位用暗查方式进行现场检查。
9月15日，省环保局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对子牙河流域石家庄、邯郸、邢台、衡水4个市的重点排污企业进行查访的情况，并对六大违法排污重点企业进行了公开曝光。
“子牙河已经不堪重负！”会上省环保局副局长孙彦敏坦言，这次行动所监测的断面水质均属劣五类水体(此状态是水质最恶化的标准)。目前，子牙河水系的诸多河流已经成为我省水环境污染最严重、引发污染纠纷最多、群众反映最强烈、污染治理任务最紧迫的河流。其中栾城医药基地入河(赵县界)总排口水质超标8倍，为此次所监测的断面水质污染超标之最。而2005年环境监测数据显示，子牙河水质其中属重度污染和严重污染的劣Ⅴ类的河段比例占55%。
10月12日，一部长达20多分钟、名为《子牙河污染触目惊心》的专题片在省城播放，台下的观众是来自石家庄、沧州、衡水、邢台、邯郸等5个市的分管环保工作的副市长，以及这5个市所辖县(市、区)的县(市、区)长、环保局局长。片中，子牙河水系的污染状况让人“触目惊心”。石家庄、沧州、衡水、邢台、邯郸等5个市大多存在着污水处理厂处理能力不足、结构性污染问题突出、企业偷排偷放问题严重、环境执法手段薄弱等问题。
当日召开的子牙河水系污染综合治理工作会议，提出了为迅速扭转子牙河水系污染恶化趋势，加快改善整个流域水环境质量，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我省将打响“三大战役”：从现在开始到今年年底，开展企业违法排污集中整治战役。从2007年开始到2008年年底，开展重点污染源治理攻坚战役。从2009年开始到2010年年底，开展跨界断面水质全面达标战役。
“子牙河治污的主要责任在政府，各有关市、县要切实加强对治污工作的领导，坚持一把手亲自抓、负总责。通过五市合力攻坚，到2010年年底前，基本解决子牙河水系群众因水污染导致的农村地区人畜饮水问题。”副省长柳宝全在会上动员时如是说。
4. 治污关键是找到症结
在深泽县西南留村，沿河村民四季不开窗；由于污染，村里不少地成了废弃田；西南留还是个“癌症村”，几乎每年死好几个，多数是食道癌、胃癌。村干部说，全村2000多人，癌症、皮肤病等病症的村民高达六七百人，村民将这归结为水污染所致。
省社科院的有关专家也曾痛心疾首地向记者呼吁，子牙河水系平原区已是“有河皆干，有水皆污”，生活和工业污水排放量大，劣Ⅴ类已经完全失去利用价值，对两岸村民饮水安全乃至健康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
“子牙河水系沦落到如此境地，既有自然因素，也有人为问题。”省防汛抗旱办公室顾问、省水利专家魏智敏一针见血地说，治污关键是要寻找大症结所在。
“子牙河流域的工业产业结构以医药化工、印染、造纸、酿造等资源能源消耗型行业为主导，工艺技术水平相对落后，污染较重，形成了‘大亏环境之本，挣小钱’的不良局面。”魏智敏说。
调查中，好多地市的环保执法人员无奈地说，目前的水污染防治法可操作性差，对领导责任，超标排放等没有硬性的条文规定，无法扭转举证、处罚和执行难的状况。致使违法成本低，环境监管力度不够，执法和守法成本高。企业受经济利益驱动，偷排偷放便“顺理成章”了。
记者在调查中还发现，有的县100多人的环保队伍，却只有10多个人吃财政饭，很多县根本没什么环境监测设备。没有钱，他们就会靠罚款、吃排污费为生；同时，环保执法腰杆不硬，关闭违法企业得地方政府下委托书，必然与地方发展经济的愿望相悖。邢台市环保局长闫九旭直言，“要加大环境监察力度，必须改变‘吃环保饭’的现状，立法保障环保部门的执法权限。”
还有一个症结就是，“步行”治理赶不上“跑步”污染。随着城市化加快，城市生活污水排放量增加，各地污水处理厂建设缓慢，城市生活污水处理率偏低。
省建设厅提供的数据显示，全省到去年底建成37座城市污水处理厂，日处理规模达261万立方米，按设施规模算，污水处理率达64%。实际运行只有182.6万立方米/日，闲置率30%以上。此外，还有42座城市污水处理厂及管网配套工程正在建设，总投资为47亿元。省政协有关专家指出，“污水处理设施投资巨大，如果不运转，其设备三五年就会成为一堆废铁。建而不运，浪费更严重。更有甚者，城市污水处理企业成了安置办，几十个人就能运转的企业竟然安排二三百人的编制，人浮于事。”
“子牙河的污染问题，除了人祸，还有天灾。”河北科技大学环境工程学院郭斌教授说，这几年，降雨和客水来源持续减少，对水资源原本捉襟见肘的河北省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基本上无水或断流的河道，对接纳的大量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起不到稀释和净化作用；废水中的污染物在河床中沉积、渗透，同时造成了沿岸地下水的污染。
“子牙河水系是海河流域七大水系之一，在河北省境内流域面积约为2.7万平方公里。沿河两岸农民为降低生产成本，普遍采用污水灌溉农田，造成了土壤、地下水、农作物品质的严重污染，当地群众的身体健康受到了严重威胁。另外，大量污水最终汇入子牙新河，由此引发的跨地区污染纠纷逐年增多。”省环保局长姬振海接受采访时忧心忡忡地说，现在子牙河到了非下决心治理不可的时候了！
◎记者手记
“恶性循环”是种可怕存在
子牙河不会哭泣，当然更不会愤怒。如果会，她该向那些害得她面目全非的排污者怎样哭诉或指责？值得庆幸的是，子牙河污染终于得到关注了。
在赵县和宁晋的汪洋沟河段，每日污水高达10万多吨，主要来自石家庄市的造纸、制药等废水。当记者问是否用污水浇地，当地一位农民反问：“不用污水用啥？”记者再问吃不吃这地里长出的粮食，老农笑笑说：“不敢吃啊，全卖到石家庄啦！”村民为减少成本拿污水浇地，自己却不吃生产的粮食，实际上这是农村反过来又在污染城市。从浇地到卖粮食，子牙河水系的“黑色幽默”耐人寻味。就这样，一种“恶性循环”可怕地存在着，而这种城乡之间循环污染的存在，实际上就是城乡间互相的“慢性自杀式”中毒。
而记者在采访中看到，石家庄的民心河、邯郸的沁河、邢台市的小黄河等清水常流，沿河风景宜人，城区“龙须沟”的治理赢得了广大市民的好评。然而，城市把污水排到乡下，自己花大钱治污修景，这种“城里乡下两重天”的差距，是否会加剧“黑色幽默”所体现的“恶性循环”？我们的治污是否也该城乡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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