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运河作为“母亲河”曾与沧州人的生活紧紧地融为一体。大运河在刘玉身老人记忆中留下的是鲜活。大运河选择了沧州是沧州人的幸运。乾隆碑前是一堆玉米秸。捷地闸所内正在建设的碑林。乾隆碑雕刻刀法细致,甚为壮观。
本报驻沧州记者 李家伟 文/图京杭大运河沧州段
沧州是京杭大运河流经城市中里程最长的城市,全长215公里。沧州段运河最早开凿于三国时期,为曹魏平虏渠,隋代在此基础上进行疏浚。沧州段运河当时称为御河或卫河,清代以后,称为南运河。南运河起自山东省德州市四女寺枢纽,由南向北经我省衡水市、沧州市的十一个县(市、区),于天津市静海县十一堡与子牙河汇流后经海河入海。
京杭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
由古代一条叫白沟的小河经历代整治而成。隋唐时叫永济渠,宋元时叫御河,明朝改称卫河,到了清朝称运河。元代名闻中外的京杭大运河全部完成,它贯穿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个省份,连接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1794余公里。
核心提示
正因有了大运河,有了繁忙的船队,才有了沧州武术“镖不喊沧”的硬气,从“开河鲜”到“斗龙舟”,从“放河灯”到“藏冰”,一条运河就这样与沧州人的生活融为了一体。
而这两岸的风情又给了来往文人墨客更多的灵感,写下了与那条河有关的大量诗篇,正所谓“水一程,歌一程”。
老人与河:遥念桨声帆影
10月21日清晨,沧州市新华桥头,薄雾轻罩在运河身上。72岁的刘汉林老爷子提着鸟笼像往常一样在河边遛早儿,在他与河堤下的“钓友”互致问候的时候,记者站到了他的身旁。问运河的事?你找对人了!刘老爷子指着下面的那条河:“我们家多少辈子都住在运河边儿,这,原先是梅公祠;那,原先有个渡口……”在老人的回忆里,一条河慢慢有了生气。
对运河有着鲜活记忆的老人不止刘老爷子一位,运河在他们的生命里刻下了或深或浅的印迹,85岁的刘玉身老人对此也是感受颇深,多少年来,那条河以及与那条河有关的事物让她割舍不下。三年前,82岁的刘玉身提起笔来,将脑海中的那条河一个字一个字地逐一铺陈开来,这一写,竟然“收不住”了。几个月前,老人回忆运河、老沧州的文章结集出书。
10月22日上午,在家中面对来访的记者,刘玉身老人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在她的叙述里,一条河流的桨声帆影开始生动起来。
刘玉身生于运河边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大门口就对着运河。当时运河里船来船往,帆影点点,号子声声。从外地运来的百货杂物在此上岸,沧州当地的土特产品由此上船,一派繁忙景象。那时的大运河是儿时刘玉身的“天堂”,每天上下学时她都不走大路,涨水时走东岸,水浅时走河坡,冬天时趁着大人不注意还可以到河里滑冰,或者看人拿凿子“凿冰”(等运河冰冻三尺以后,用人工在河面上凿下一尺多厚二尺见方的冰块,运往冰窖储存,等到明年夏天开窖卖冰)。
那时候吃水就直接去运河挑,运河水能够照出人的影子。河里还有数不清的鱼,刘玉身有一户姓张的亲戚专门打鱼,一网上来网里都是活蹦乱跳的鱼,“小鱼都没人吃”。运河边的大柳树、河里可以捏小人的胶泥、运河岸边绵延几十里的缤纷梨花、运河边甜脆香浓的西瓜和甜瓜……这些都烙在了刘玉身老人的记忆里。
还有那些如今想来几近传说的种种故事。刘玉身老人随口说了一个“醉三天”:那时沧州酒十分有名,酒好。有一个刘玉身叫他“陈三伯”的人和别人打赌,说沧州酒醉不死人,他能够醉三天再醒过来。说好以后喝酒,连干几碗陈三伯直接就倒在了运河边,天热,人们怕他晒死,从运河里打上水来不停地往他身上泼。年幼的刘玉身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以为陈三伯死了,但看周围的人又说又笑,于是回家问父亲,父亲告诉她这是打赌呢。三天过后,陈三伯果然醒过来了。说到这里刘玉身加了一句:“那时沧州酒就是香,我每天从酒坊过,天长日久,鼻子竟练出来了,不管什么酒一闻就知道是不是沧州酒。”
一条运河带给了刘玉身童年数不尽的快乐,也带给了她至今难以忘却的伤痛。1937年,鬼子空袭沧州,刘玉身全家七八十口坐船沿运河向南逃难,不幸的是,在途中刘玉身的父亲不慎落水身亡。一条运河,就这样记下了刘玉身的国仇家恨。但是,当时光流逝,已经八旬高龄的刘玉身再提起这一切时已经归于淡然,她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我从没因运河吞噬了父亲而憎恨运河,反而认为父亲的灵魂永远地留在了大运河里。有时低头望着大运河清澈的水,就仿佛看见父亲慈善的面容。”
刘玉身后来离开家乡,辗转多地,但对于那条河却一直未能忘怀。她告诉记者,按照当地风俗,凡小孩子出生后要把胎衣埋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埋哪想哪”,她和身边伙伴的胎衣都是埋在了运河边上的。也许这也是那条河至今无法从她脑海中退去的原因之一,只是,等到她上世纪70年代回到家乡时,那条她儿时的运河已经告别了当初的模样。
“母亲河”:哺育了沧州人
在采访中,提起运河,不论是上了年纪的普通市民,还是致力于运河风情、文化研究的学者,还是运河管理部门的领导,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母亲河”。
沧州作家宋子平认为,大运河选择了沧州是沧州人的幸运,因为有了这条贯通南北的水系,就有了走出去的条件,是它成就了沧州人闯天下的渴望。沧州人历来是有周游世界的传统的,吴桥的杂技艺人、泊头的铸造技师们就是这样走出沧州,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运河不只是历史,也不只是风景,它今天还在为人们提供着便利,至今还担任着引黄济津蓄水工程的主河道任务。
京杭大运河沧州段
南起吴桥第六屯,北至青县李又屯村,流经吴桥、东光、南皮、泊头、沧州市区、沧县、青县,全长215公里,是京杭大运河流经的所有城市中里程最长的城市,这条河曾经对沧州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沧州师专教授商育英曾撰文对此进行专题研究。商教授说,大运河流经沧州,给当地带来了交通方便,从而促进了经济繁荣。历史上沧州各县境在运河上都修有很多码头津渡,每个渡口皆有摆渡1至2只,旧志称为“义渡”,因为都是由募捐修造而成。
大运河上人员往来,货物运输,昼夜不停,明代诗人瞿佑在《沧州城》一诗中对此有如下描述:“……但见运河绕郭流滔滔,高桅大舵长短篙。自南而北连千艘……”千余年来,经运河所运漕粮达300亿担之多。商教授还提到当时大运河在商品交换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外地的药材、丝绸、竹器、瓷器等运到沧州再分发到各城镇乡村;沧州当地的商品经运河运往各地,一派繁忙热闹景象。在农业方面,大运河使得沧州在灌溉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除此之外,当时沧州在盐业、酿酒等方面也深得运河恩惠。先说盐业,北魏《食货志》记载:“……沧州置灶一千四百八十有四”,大批食盐通过运河运往江南及各地。再说酿酒,甘甜的运河水让沧州美酒的名声越来越大,清代曾有诗人如此写道:“……今我南还又早秋,也沽沧酒下沧州……沧州好酒泻盏白,照见行人鬓上丝……”康熙《沧州新志·艺文志》选录的一百多首诗歌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写沽酒还乡、醉酒放歌内容的。
沧州学者孙健是通过研究纪晓岚注意到这条运河的。他告诉记者,对纪晓岚这位“沧州名人”的研究越深,越发现无法绕过这条运河。无论是纪的诗歌、故事,还是至今仍在运河两岸流传着的关于纪晓岚家族和他本人的传说,还是纪晓岚在运河岸边留下的足迹,都让他不能避开这条河。而将目光聚到这条河上时,孙健发现了这条河与这片土地更多、更深入骨髓的精神联系。“母亲河”,孙健认为这三个字最为准确,这条河促进了沧州这片土地的经济繁荣,这条河还为沧州人开创了一道文化长廊,滋养了沧州的文化传统。
在孙健的眼中,那时的运河充满了人文气息,河湾深处,苇花飘扬。《沧县志》还记载:城南里许有村曰佟家花园,地临河曲,村民数十户均以艺花为业。二百亩间碧竹千竿,名花满塍。严冬雪降而暖窖唐花芳菲,益觉可赏。是以雅人淑秀,四时游履相错也。秋来菊有佳色,来者益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运河哺育着沧州人,沧州的风俗里自然深深嵌着运河的影子。
文物宝库:尚待发掘保护
沧州市文物局文博馆员郑志利曾经跟随上级有关部门人员沿运河进行调查。他告诉记者,当他走进一个个村子,与那些老者面对面地坐着,听他们讲起往昔运河岁月时,那条河的影像越发在他心中灵动起来。“积德行善,家住运河两岸”,这样的俗语表明了这条河对于当时人们的生产、生活是何等重要。
而通过调查,他发现这条河对于沧州而言实在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可以说,这座城市就是依托这条河渐渐发展起来的,对于沧州而言,有没有这条运河是大不一样的。
2006年4月,河北省文物局委托省文物保护中心对大运河进行了全面的文化考古调查,从这次文化考古调查结果来看,运河两岸的早期遗址或墓葬几乎没有。现存的遗址、墓葬以及古建筑是大运河开凿后形成并存在的,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沧州运河两岸的古代繁荣是在大运河开凿之后开始的。
沧州市文物部门从上世纪80年代已经开始保护运河两岸的文化和文物,比如国家、省、市级保护单位有赵兵部墓、马厂炮台、沧州文庙、沧州清真北大寺、捷地乾隆御碑、娘娘庙碑、张焘墓、泊头清真寺等。但是运河两岸的文物保护和运河两岸的文化保护,甚至超出文化、文物范围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京杭大运河沧州段目前发现各类物质文化遗存129处,其中包括桑园码头、连镇码头等十余处重要码头,码头遗址可采集到大量陶瓷片标本;还有李又屯遗址、青县旧城、兴济故城、沧州幞头城址等多处遗址,马厂减河、兴济减河、捷地减河等重要水利枢纽等。
此外,碑刻、墓葬、沉船点等历史遗存也见证了当年运河的风情与当地的发展情况。除了这些物质文化遗存,大批非物质文化遗存也引人注意,沧州自汉代以来,便是北方重要的盐业基地,沧州的金丝小枣、泊头鸭梨、御河棉等丰富的物产都是通过运河这条南北经济大动脉运向全国各地的。发达的经济带来了繁荣的文化,运河两岸的重要非物质文化遗产有青县和沧县的哈哈腔、沧县的木板大鼓、沧州的武术、泊头的黑旗高跷、吴桥的杂技等。
10月22日下午,记者来到河北省南运河河务管理处捷地闸所,与运河有关的“碑林”正在紧张建设,一道长廊上,已经有多通石碑“各就各位”,工人们正在施工。闸所墙头外面,是一户普通农家,紧挨着小院的地方矗立着一通石碑,它就是乾隆碑。有资料记载,此碑三米多高,为汉白玉石碑,是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在此下船看分水河闸修立的。此碑分为碑座、碑身、碑帽三部分。碑帽由四条龙盘绕而成,正反两面均为二龙戏珠,其龙精雕细镂,刀法细致,甚为壮观。但在这通碑的旁边,是一堆晾干后堆起的玉米秸。
据介绍,目前有关运河文物的发掘、保护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先期调查已经完成,目前正在汇总,由省有关部门制定保护规划。
无水之河:还运河以水身
曾经的桨声帆影如今已经绝迹。如果今天把一个对运河毫无感知的人“空投”到沧州的运河岸边,相信谁也不会将眼前这条“河”与刘汉林、刘玉身老人记忆中的那条河联系到一起,那些在史书典籍中记载下的繁华景象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更换了内容。
如今这条河只是在市区段尚能见到存水,这是因为当地在沧州市区南外环建起了橡胶坝,在市区北端关上了闸,这样,这段运河里的存水就成了“宝贝”。多年从事运河管理工作的河北省南运河河务管理处副处长王建新感叹:“偌大一条河,除了引黄济津那两个月有水,其余时间都是干的。运河无水还叫运河吗?”
10月22日下午,在河北省南运河河务管理处捷地闸所,上世纪30年代从德国进口的启闭机静静地排列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机器现在仍能用,但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除了断流,还有污染困扰着运河。沧州市政府有关领导曾在大运河申遗研讨会指出,运河沧州段多个河段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污染问题。一是向河中排放污水,比如上游向沧州段排放污水,其中有造纸厂的、化工厂的;二是向河中倾倒垃圾,不仅有建筑垃圾,而且有生活垃圾。这种现象在县城段尤其明显。“幸运”的是,据王建新介绍,沧州段的运河沾了引黄济津的光,每年在引水之前,天津都会给运河管理部门支付一定的费用,对穿越运河的大小所有污水河流实施堵截工程。运河周边少有违法建设项目,现在虽然有十河九污的说法,但运河从没有流进过污水,成为被包围的洁白“身躯”。2000年,水利部还拨出1000万元截污费,重点对沧州段运河周围的污水河实施堵截。
还有一种污染更加让人警醒,那就是将运河当成垃圾场。在沧州市新华桥南侧的运河堤上,临近运河一侧有一处由附近居民常年倾倒垃圾形成的“垃圾点”,地面已经被“沤”得黑臭。不久前,这里安装了一个垃圾箱,但是,仍有居民将垃圾扔到地上。这种情况在2000年以前几成公害,记者仍旧记得当时当地媒体的一张照片:沧州市区一处运河岸边,整个一段栏杆已经不见,完全被垃圾掩盖了,其情景让人触目惊心。随着管理力度和群众环保意识的不断加大与增强,这种情况现在有了明显好转。沧州市运河区环境卫生管理站站长马立华告诉记者,为了保护沧州市区运河段的清洁,他们出动专人,每天对河面及河坡上的垃圾进行清理,这几年总体感觉河里的垃圾越来越少,现在每天算上河面、河坡能清理出4三轮车的垃圾,这已经比前几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立华说,一方面感谢市民们对运河环境的关爱,另一方面仍想提醒市民们再多些爱护运河的意识,毕竟垃圾越少越好。
记者随笔
一边怀念,一边梦想
过去的毕竟过去。沧州学者孙健说,年代不同,不能奢望着一切都不改变。但是,他仍愿意尽最大可能地记录下历史上曾经的一幕幕,并在脑海里设想着今后的运河:那该是一条发思古之幽情的河,不要钢筋水泥,也许只有一条小船,也许只有几个木桩,也许只有一处草亭……,让它们点缀运河之上。但要有水,有滋养人的水。
“有水就好了”,这几乎是记者采访中所有采访对象的众口一词。眼前的这条运河加剧了人们对水的饥渴盼望。
河北省南运河河务管理处副处长王建新说,对运河的管理涉及多个地方,涉及多个部门,这就需要首先在体制上加以系统化,明确职责,打破传统的管理条框。除此之外,他还重点谈到了自己的一个设想:引黑龙港水系汛期的洪水入运河,大力实施“雨洪资源”的利用。王建新说,过去,上游水系连续降大雨形成洪水,往往是匆匆放掉。长期以来,人们防洪采取的措施是让洪水尽快入海或进行拦截,即使是拦截也是简单的停蓄,这也是一种资源浪费。多发展一些小水库将洪水拦截下来,就像“淡水银行”一样储存起来,运河需要时随时取调。王建新举例说,黑龙港水系的岳城水库、黄壁庄水库都是建在河北西部山区,几乎每年汛期都下泻大量洪水,如果把这些洪水补充给运河,那就成了运河的救命水。
王建新认为,重视雨洪资源的利用,是实现人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及水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实施“雨洪资源”救运河可行性很大,但是,困难也大。长距离跨行政区划调水,需要有畅通的机制做保障,就目前的管理机制来做这项工作,还欠成熟。
据了解,河北省南运河河务管理处已着手论证“黑龙港及运东(运河东)地区雨洪资源利用方案”,这个方案既包括雨洪资源对农业的利用,也包括给运河调水。
一边怀念,一边梦想
。
大运河的“申遗”宣言
2005年底,3位著名专家联名写信给大运河流经的18个市区的市长,建议沿岸18个主要城市的主管部门应该将大运河申报自然文化遗产与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结合在一起通盘考虑。只要方法正确,通过“申遗”,可有效地促进当地的可持续发展,甚至可逐步形成一条有中国特色的新文化与自然景观带。
2006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58名政协委员提交的关于大运河保护和申遗的提案,使大运河再次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5月24日,京杭大运河保护与申遗研讨会在杭州落幕,大会发表了大运河保护与申遗“杭州宣言”,充分肯定了京杭大运河的历史价值,强调保护好京杭大运河,对于传承人类文明,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等,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同时,“杭州宣言”也指出,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大运河的传统运输功能已经改变,城市现代化、农村城镇化建设也使大运河的历史文化遗产、风光景物和自然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对大运河进行抢救性保护,实现可持续发展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杭州宣言”呼吁:第一,唤起公众对大运河重要地位和多重价值的重新认识,进一步增强各级政府的保护意识;第二,从国家战略高度,建立统一的协调机构,制定法律法规,统筹保护与发展规划;第三,重视启动大运河申遗工作,以创新的思路,正确处理自然遗产、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系;第四,成立专门的研究机构,收集资料,摸清家底,开展调查研究和价值评估工作;第五,贯彻科学发展观,关注大运河的整体风貌,维护生态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 | |
|